記憶中的爆米花
一根扁擔,兩只竹筐,一臺手搖鼓風機,一臺黑黝黝的爆米花機,還有一個用橡膠皮和麻袋組裝起來的叫不上名的家什,一個老實憨厚的農(nóng)家大叔,這就是交通不發(fā)達的我們地區(qū)的山村年末時爆米花漢子樸實的形象和他簡單的工具。就這一副粗鄙簡陋的家什,卻是那串鄉(xiāng)漢子的所有家當,它留給我的是兒時一年的期盼和終生的回味,更蘊結(jié)了兒時的記憶與歡笑。
將近年關(guān),所有的人都在為新年做著準備,任外面朔風凜冽,寒氣逼人,卻無法阻擋人們過年的熱情!
因為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只有在此時才會真正地享受農(nóng)家之樂。獨用一壺老酒,自斟自飲,或是共守一個小火爐,一家人天南海北地神侃,說著東家的家長,道著西家的里短!
我們小孩此時最盼望的不是父母的壓歲錢,也不是即將到手的新衣。我們盼望的是對面山坡上的那個挑著一身行頭四處走街串巷爆爆米花的人的身影!現(xiàn)在我早已忘了那時串鄉(xiāng)的漢子是怎么吆喝的了,只記得那一副讓我們終年魂牽夢繞的簡單行頭;只記得那串鄉(xiāng)人樸實憨厚的笑臉;只記得那肩上的擔子走一步顫三顫的可愛形象。只記得只要他的身影一出現(xiàn),周圍的小伙伴們?nèi)慷細g呼雀躍起來,立馬喊出自家的大人,把那個自己盼望已久的串鄉(xiāng)人像迎接久未登門的至親好友一般迎進自己的家里!
此時最忙的不是那爆爆米花的人,也不是那總也閑不住的家長們,而是我們這些饞嘴的孩子。此時的我們總是急著把自己家里早已準備好的苞米找出來排在第一位,以求能第一個吃上香脆可口的爆米花。然后我們就開始跑東家,串西家,去為那串鄉(xiāng)人招攬生意。于是其他的人也開始呼朋喚友地來給自己小孩子爆爆米花。自此,凡是目力所及范圍內(nèi)的鄉(xiāng)親們都會聞聲而動,帶著自家的苞米和柴火過來。
很快,一切都已準備停當。爆米花機都已支起來了,要打苞米花的人都已陸續(xù)過來,屋里的人越聚越多,漢子生起了火,我們小孩此時自然地就成了他得力的鼓風手,賣力地搖起了那小巧的鼓風機。只看著那爐灶里的火苗躥起老高,而漢子仍是氣定神閑地握著爆米花機,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勢,躥起的火苗映得漢子滿臉通紅。有時候火勢過大,那漢子總會假裝呵斥我們幾句,但眼里卻是滿帶笑意。而我們總是戲謔般奮力地狠搖幾下鼓風機,使火苗躥得更高,在小朋友們的叫好聲和家長們的笑罵聲中才會停下來。但此時的我們?nèi)允遣浑x鼓風機半步,因為生怕別人搶了這份美差。
此時,以女性居多的家長們在一起開始談?wù)撨@一年的事,但多半是圍繞著孩子談的。相互交流著教子的經(jīng)驗,或是詢問著各家孩子們的期末考試成績??窗?,此時的家長們那真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械氖歉哒勯熣摯猴L得意,有的則是愁眉苦臉垂頭喪氣。愁眉苦臉者只有在別人說得興起的時候才會禮貌性地低聲附和幾句,還不忘夾雜著幾句斥罵聲,這都是家里那不爭氣的孩子所惹起來的煩惱!
在人們的笑談聲中,第一鍋爆米花在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出爐了。
屋里頓時霧氣彌漫,爆米花的清香瞬間在人們的鼻尖和心頭彌漫開來。此時的我們早已抓起一把滾燙的爆米花一邊跳著腳一邊吹著氣到一邊去狼吞虎咽了。此時又會響起一些家長斥責自己孩子不懂事的聲音,當然這時自會有主人家出來為孩子們打圓場,同時還不忘熱切地招呼在場的所有人來嘗嘗鮮。那時家里條件好的會在爆爆米花的時候加點糖或是爆大米花,這都會被別家小孩唏噓羨慕好一陣子,當然我們也會趁此機會大快朵頤一番。
直到夜里十點鐘,來爆爆米花的人們才會陸續(xù)散去,主人家在此時也會準備飯菜和地方安排那爆爆米花的漢子住下,以備第二天好繼續(xù)去走街串巷。
外面寒風依舊,屋里卻是溫暖如春,在爆爆米花的一聲聲巨響聲中,新年在逐漸地向我們走近。如今爆米花隨時都可以吃到,可是我已吃不出小時候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