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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民工的兒子


  寒假,我一個人回家。
  火車上,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對中年夫婦。行李架上有他們的一個鼓鼓的編織袋,和一個鼓鼓、的舊舊的帆布大包,桌子下面還放著一個白色的塑料油漆桶,里面裝著晾衣架、牙膏、方便面等雜物。黝黑的皮膚,臟兮兮的衣服,洗得發(fā)黃的膠鞋,他們是典型的農(nóng)民工。
  火車開了,漫長的旅程才剛剛開始。這種相當(dāng)難受的經(jīng)歷,我?guī)缀跏且环忠幻霐?shù)過去的。我坐在那里,腿都伸不開,我憤然,這個該死的油漆桶。其實這是工地上用過后丟掉的桶,他們卻拿來,洗得白白凈凈,還像個寶貝似的千里迢迢往家?guī)А?br>  窗外,天漸漸暗了下來,列車員一次次地推著小車,在擠滿了人的過道里走過來走過去,行動自如?!肮?yīng)晚餐啦,十塊錢一份……”“有啤酒香煙飲料礦泉水啦……”“有瓜子花生撲克牌啦……”“有小凳子啦……有小凳子啦……”叫賣聲不斷地在耳邊響起,卻很少有人買。車上的人紛紛開始泡自帶的方便面,車廂里頓時飄起一陣面香味,對面的那對中年夫婦也從桶里翻出幾個雞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夜?jié)u漸深了,車?yán)镏饾u安靜下來,許多人都開始昏昏欲睡,我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兩條腿因為長時間彎曲而逐漸酸麻,我故意輕輕地對著那個白色的塑料桶踢了兩下,但是一點兒用都沒有,對面的中年夫婦似乎睡得很死,一點都不理睬。我的不滿在心中一點點的聚集,我想這些人怎么一點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就這樣,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火車快進(jìn)站時,我收到了同學(xué)的一條短信,里面只有一句話:偉,我哭了。我莫名其妙,于是我回復(fù)他:你開什么玩笑!不久他又回復(fù)了:今天我去工地上看我爸媽了,我發(fā)現(xiàn)他們一下子老了好多,皺紋也多了,頭發(fā)也白了,我差點都沒有認(rèn)出來。
  我知道他已經(jīng)一年沒有回家了。至于他父母做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就索性沒有回他短信。
  我開始認(rèn)真地觀察起對面的那對中年夫婦,女的很消瘦,留著一頭短發(fā),由于睡了一夜,頭發(fā)亂蓬蓬的,臉上還有不少雀斑,沒精打采的樣子;男的剪了一個小平頭,頭發(fā)花白,額頭上布滿皺紋,黑里透紅的臉,黃黑色的牙齒。是啊,艱難的生活都快把他們折磨得沒個人樣了。
  我想,他們有沒有兒子?他們的兒子會不會像他們一樣在外打工?或者像我們一樣在上大學(xué)?我不得而知。
  回到家好多天,因為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很是無聊,于是就聯(lián)系了以前的同學(xué)。在同學(xué)聚會上,之前給我發(fā)短信的同學(xué)和我聊了很多,他說他爸媽在工地上伙食很差,一桌子人搶兩三個菜,住的地方也很破,晚上不知道有多冷。他說那天早上去看他們,走的時候,他剛一回頭,眼淚就掉下來了。
  我爸媽也在外打工,直到年底才回家,我到車站去接他們。站在出站口等了很久,我于是很不耐煩地?fù)芰穗娫?,盡管是漫游。手機里嘟嘟的響了很久沒人接,透過人群,我看見有只手在使勁地?fù)]舞著,正是我爸媽。他們朝我走了過來,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因為我爸背著一個鼓鼓的大編織袋,我媽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油漆桶。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也是農(nóng)民工的兒子!我接過媽媽手中的桶,說:“媽,我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