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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的恐懼□鐘友循


  在我們耳目所及的范圍內(nèi),“愛”的字眼幾乎無處不在。以耳論,數(shù)不盡唱不完的“愛”呀“愛”,早已應(yīng)接不暇,躲都躲不掉;以目論,諸如《因為愛》、《最愛》之類的廣告,亦已司空見慣,想不看都難。但是,其實誰都知道,戀愛的恐懼已如瘟疫一般,早已成為我們生活中日漸普及而且急劇蔓延的時代病。作為人,連戀愛都不敢了,這世界這生活還有什么趣味?
  我從小就聽說過關(guān)于“獨身主義”的故事,如今年過花甲,發(fā)現(xiàn)這故事不但數(shù)量大增,而且質(zhì)量大異。在過去,這類事只是極個別、極少量的,乃“逸事”、“趣聞”,或“怪事”、“奇聞”也。持此態(tài)度有此行為者,往往被視為“怪人”或“異類”。對之,擊節(jié)嘆賞者固然有之,因為他或她 “有思想”、“有追求”、“有個性”、“有勇氣”,但即便如此,此情此意此想此見的背后,扔不脫“這做派這事件總不免怪怪的”思維,于是“欽敬”之余,大家仍頗不為然,一分同情二分嘆息三分遺憾四分憐憫,哪怕他或她最終成了“強人”、“名人”、“偉人”,總覺得那終不是完滿的生存、理想的生活、健全的生命。而我至今仍這樣認為。
  但現(xiàn)在不同了,似乎拒絕戀愛、否定戀愛、不會戀愛、不敢戀愛者比比皆是。有的人從根本上不相信有愛情,以為那都是莫須有而實則無的玩意兒,或騙人的,或自欺的,或虛幻的,或空想的;有的人則壓根就不知愛情為何物,人一說愛他就腦袋發(fā)蒙立時眩暈,不但自己視戀愛為雷區(qū),而且覺得相信愛情、追求愛情、珍惜愛情、呵護愛情不可思議。于是,性要有,甚至要迷,要追逐、要沉溺;愛不要有,甚至要警惕、要躲避、要拒絕。我們社會上現(xiàn)在的紅男綠女、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之多,即與此有關(guān)。
  這是不是一種“進步”,我說不清楚,說了,至少這樣的人也會認為多余,因為“事已至此,其奈之何”?這其實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呀!何況,他們往往自以為比誰都清醒。但我還是覺得,在自己的人生中與戀愛絕緣的人,無論其有意無意,終歸是不幸福的。
  這緣故我認為無需多說,因為它應(yīng)當是常識,是常情、是常理。簡單說吧,人生天地間之所以能活,乃因有“溫度”,自己有相應(yīng)的“體溫”,外界有適宜的“氣溫”———“體溫”源自“熱血”,“氣溫”呢,第一乃源自“天賜”,第二則源自“人情”,“天賜”養(yǎng)其內(nèi)身,“人情養(yǎng)其靈魂,而愛情是“人情”中最熾熱者,與友情親情一道造福我們的終生。摒絕愛情者能活得好嗎?患有戀愛恐懼癥的人,如果要查病因的話,我以為至少有兩條:或則,他未曾受過良好的愛的教育;或則,其自身隱藏著致命的病源。以前者而論,他既不懂得愛是人性中最基礎(chǔ)最美好的事情,也不懂得這世界是因為有愛才稱其為人間的,因為他不懂得愛,所以他既無愛人能力,也無被愛的能力———因為他從不明白愛為何物,他自己既不愛人(一不想二不會),也對愛毫無感知、體會與理解、珍惜;以后者而論,他只知或堅信“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的哲學,唯利是圖,以利取人,故而,他不愛人,因此也不相信、不指望別人愛他,即便是“愛”自己,也只愛自己的欲望與本能,而視其生命的健康健全如敝履。
  這樣的人與事盡管“古已有之”,但之所以“于今為烈”,我以為是因為“時代的迷誤”。誤在何處?誤在我們只要經(jīng)濟不要道德,只要科學不要人文,只要物質(zhì)不要精神,只要財富不要人性,并且由此而彼孽生了一系列貌似“現(xiàn)代”其實相當?shù)土?、骯臟、腐朽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比如戀愛觀吧,曾經(jīng)相當盛行的所謂“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jīng)擁有”,不正是那種“過把癮就死”式的“一夜情”之類現(xiàn)象風靡當世的“理論”根據(jù)嗎?既然如此,何談愛情?至于比之更下作的,一則不勝枚舉,二則臭氣熏天,怎么能不導(dǎo)引出戀愛恐懼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