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竹子的味道。那是一種不易察覺卻又揮之不去的味道。
    驀然早醒的清晨，偶爾有一兩聲隱約的鳥鳴隨風飄進耳底。我望著竹葉尖上一顆顆晶瑩的露珠，心境突然剔透起來，一下子，渾身的毛孔觸摸到了彌漫在周圍的竹子的香。那香竟然是這樣的分明、透徹。
    小時候，對故鄉(xiāng)的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外婆長滿厚厚繭子的手和村頭、村尾到處都長著的竹子的漫天的香。每次隨母親回老家，最欣喜的事，就是站在竹林邊大口大口呼吸竹子的氣息。已經(jīng)那么多年了，想來母親早已淡忘了吧。
竹子的香是要用心體味的，是一種清新、持久不變的香，一旦這香浸透了你，你便難以舍棄。
    對竹子的記憶也曾有淡忘的時候，那是開始知道玉蘭片的味道以后。那時候，餐桌上開始見到各種炒的、燒的、煮的“竹子”：新采的、保鮮的、泡制過的，有本地的，也有外地運來的。當一盤盤熱氣騰騰、五顏六色、香氣四溢、精心加工的美味放到了面前，很難再把這白嫩、水靈、豐腴的筍與長在山邊水側的竹子聯(lián)系到一起了。
    竹子不管生長在哪里，不管土地肥沃或貧瘠、雨水充盈或稀少，只要活下來就一定長成一個樣。竹子的風格是向上的，它不因挫折而委屈，也不因風霜而變色，更不見哪一棵竹子因風調(diào)雨順而長得肥碩。適宜的水土只會造就茁壯的竹林，竹子是不自私的。
    過去常聽老人們說竹子易活，后來見到有人種竹子，把它的頭砍了，埋下根，隨便給它一點兒水肥，用不了多久，一座竹林就長成了。竹子不挑水和肥，田邊的、溝里的水，甚至人們洗衣涮碗用過的水都能養(yǎng)活它，水清它青翠，水濁它依然青翠。
    竹子只有一個顏色，一年四季它只青翠著，并不隨四季的更替而變化。它沒有夏荷出水的清高，也沒有冬梅傲雪的冷艷，至于花開并蒂一類的嫵媚，它就更不會了。竹子若開花，那已是它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笑臉了。無論在哪片土地，它都只是靜靜地青翠著……
    因為喜歡竹子，便學著栽竹子。在城里養(yǎng)竹子不容易，空氣早已經(jīng)不像許多年前那樣可以一口吸透腳尖。在林立的高樓間，陽光也不是哪里都照得到的。我只好用紗網(wǎng)把窗戶蒙上，再把花盆緊靠窗邊放下，然后，把竹子安頓在從遠方挖回的泥土中。為了竹子，從此我便不再關窗。下雨也好，刮風也好，我都任由那扇窗開著，每次給竹子澆水，都會撿回一些兒時的欣喜，仿佛還站在外婆家院子旁的竹林邊，一直沒走開過。特別是夜深的時候，偶爾聽到一兩片葉落下，那清新的竹香就會在四處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