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情懷
很早以前,家里就有一張單獨鑲嵌在鏡框里的照片,母親隔幾天就會去擦拭上面似有似無的灰塵。時至今日,我還能憶起其中的畫面:一潭湖水、一排垂柳、一座亭臺、一架石橋、一株石柱,一個人端坐石柱邊,那個人是我的姥爺,他面目慈祥,雖白發(fā)斑斑卻神采奕奕,人畫合一,整幅畫面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據(jù)母親說,姥爺是當(dāng)時的“文化人”,照片是姥爺去西湖游玩帶回來的。兒時的我總以為西湖是遙不可及的地方,景色也是畫上去的,在北方長大的我從未見過如此的風(fēng)景,自不相信此景的存在。
來到南方念大學(xué)之后,終于有機會零距離觸碰西湖,才知道那山水不是假的,這方寶地是真真切切的人間天堂。憾天動地的美景讓我應(yīng)接不暇,我滿心歡喜,時不時還會有種莫名的歸宿感,難道我是為來江南而存在的?突然,想起了那張照片,無巧不成章,在西湖邊上我有幸看到了更為精美的畫面,便有了下面這幅圖片:一對花甲老人臨著西湖、借著樹蔭、伴著音樂跳舞,訴說他們那天荒地老的愛情。
原諒我這個北方人,不知他們乘涼的樹叫什么,暫且稱為 “看情樹”吧。粗粗的樹干襯著彎彎曲曲的枝椏,那枝椏活像一條條曼妙的蛇扭轉(zhuǎn)著腰身向前,讓我想到了白素貞,也許是身在西湖不得不想白娘子的緣故吧,那凄美的愛情故事又豈不像那枝椏一樣波折四起呢?堅挺的主干像這對黃昏愛人一般,飽經(jīng)風(fēng)霜卻依舊堅實。我想,或許是白娘子和小青幻化成了樹的形象,也和我一樣在這呆呆地艷羨他們。斑駁的樹蔭像從樹上掉下來的淚,像白素貞在哭,在感嘆造化弄人,不能與許仙如此白頭偕老。
在樹下,音樂里大爺與大媽邁著輕盈的步伐,是如此的默契。大爺比大媽高半頭,已有些禿頭,在一身運動裝的襯托下卻顯得精神煥發(fā);燙了卷發(fā)的大媽,身材勻稱,沒有一點兒臃腫。兩人相視而笑,兩手緊握,有節(jié)奏的跳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種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是多少年修來的福氣,我不禁想祈禱,但愿自己花甲之年后也能有這等福氣,那時我們是這張照片的主角游完西湖,便去了杭州的另一個怡人景區(qū)———九溪十八澗。在剛?cè)腴T的涼亭處我又駐足了,便又有了第二張照片:
一家人正準(zhǔn)備拍全家福,背景有山、有水、有亭榭;人物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大概七八歲的小孫子。爺爺坐在輪椅上,嘴角流著口水,但衣服干凈整潔,是奶奶用隨手?jǐn)y帶的白手絹不厭其煩地擦著,還時不時給老伴活動活動筋骨。爺爺意識還非常清醒,溫柔地沖著奶奶笑,奶奶小心翼翼地用目光迎合了一下,便又開始了她的“工作”,爸爸媽媽幾次想幫忙,都被奶奶拒絕了。終于,一切都準(zhǔn)備就緒,各就各位:爺爺在中間,奶奶扶著車站在爺爺身后,爸爸半蹲在爺爺輪椅邊上,媽媽站在另一邊,用手摸著小兒子的頭,小兒子則抬起小下巴沖著鏡頭笑。這個場景中,大家會認(rèn)為誰最幸福呢?是小兒子?是爸爸?還是爺爺?
我卻認(rèn)為是奶奶,因為她最辛苦,所以最幸福。付出是一種快樂,一輩子辛勞,年輕時默默地把孩子養(yǎng)育成人,看著他成家立業(yè),到老了照顧自己的老伴,又何嘗不是一種快樂呢?她讓我對晚年的幸福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rèn)識,一生健康長壽固然好,可生老病死也是在所難免的。所以快樂時一起“跳舞”,困苦時一起面對,不離不棄,這才是幸福的真諦。
“我在斷橋上等你!”說完后,我收好相機,繼續(xù)前行,尋找下一張照片里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