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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 行 者


  列車在軌道上咣當(dāng)哐當(dāng)?shù)仨懫饡r,黑夜已經(jīng)來臨,晚點七個小時后終于坐在列車上的人們疲憊中帶著滿足,我也不例外。聽著車廂里陌生人的談話,只有我的座位這邊沉默著,對面那位衣著樸素看起來六十多的老人,我一直在好奇他怎么不合群,不去跟一起上車的農(nóng)民工說話。
  在熟人面前像個話癆子的我一個人在火車上卻像個啞巴,盡管我特別想問問那位老人。那晚上我就在清醒和睡意朦朧的交替中看到他坐在座位上,偶爾用手掌托著下巴,偶爾去上個廁所,再偶爾喝一口礦泉水。許是這個時節(jié)坐火車以及他衣著、面相的原因,我一開始就認為他是農(nóng)民工,因此才對他不合群產(chǎn)生疑問,一直想開口問,卻找不到說話的理由。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過道里又響起早餐的叫賣聲,我拿出“蛋黃派”準備吃的時候看著他說,“您吃不吃這個?我這兒還有好幾個。”他搖了搖頭說不餓,口音是四川的。我放下“蛋黃派”,接著問,“您一晚上沒吃東西,怎么會不餓呢?”他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后交談我才知道他并非農(nóng)民工,而是普通的農(nóng)民,家在雅安,說起雅安的時候他自豪極了,說那是大熊貓基地,好多人去那里看大熊貓呢,他還看到了好多外國人。我問他怎么一個人出來,這時候農(nóng)田里邊應(yīng)該種了莊稼的,很忙才對。他說,現(xiàn)在兒子們成家了,他不必那么辛苦,前幾年自個兒攢了些錢就想出來旅游,他說像他這個年紀的那些老同學(xué),好多在北京、深圳都當(dāng)了大老板,他就特別想出來看看。聽到這里我心里好像也被震了一下,人各有命,盡管這樣,不管我們多老多窮,那顆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的心,卻一直都在。
  我這樣的年紀什么也沒有卻也有一顆那樣的心,想去西藏、鳳凰古鎮(zhèn)、麗江、西安、香格里拉等等。想象過自己一個人背著簡單的行李包走在陌生的城市或者小鎮(zhèn),聽街頭巷尾的閑談和陌生的口音,在自己年輕的時候去走很多不同的路。但是,我們被夢想以外太多的東西左右和限制,在時間的隧道里,要等到六十歲的站口才能圓年輕時蓬勃的夢想,走那時候想走的路,只是心境已然早已大變。
  說起這次的出行,老人告訴我他最想去的是北京,他向往天安門和長城,他說起毛主席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幸福。我不知道像他那個年紀的人是不是對毛主席都充滿了感激與熱愛,我只知道在如今這個時代,我們?nèi)鄙俑屑ぃ覀儚男〗邮苤皟?yōu)勝劣汰”和“適者生存”的教育,我們被物質(zhì)的洪流席卷,我們在時代天翻地覆的變化里認不出自己。那質(zhì)樸的品格早已從我們這代人身上剝離,盡管我們熱血,我們有夢想,我們奮斗。
  說到老人即將到達的武漢,我告訴老人我對武漢也不了解,只知道在武漢可以逛逛黃鶴樓和辛亥革命紀念館,有時間的話可以步行武漢長江大橋,雖說四川大山大水,但畢竟生活了五六十年早已習(xí)慣成自然了。走在長江大橋上,遼闊的江面不僅沖擊著視覺,還有心靈,也許對于六十多歲的老人來說,他的老年生活里會多一種包容,而對于我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則是激勵了自己去闖蕩,以及對“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名言的理解。
  一路上有的地方在下雨,有的是晴天,我說不知道武漢的天氣會怎樣,到處都在建筑,氣溫很高,而且您還人生地不熟的。他說,像我這樣勞動了大半輩子的人只要胳膊腿兒能動,就啥也不怕。想來也是,健康的身體,勤勞的雙手,不怕吃苦,簡單的欲望,天下有哪里不可以去呢?
  走出出站口時正下著雨,我不知道駛向武漢的列車,是否也在駛向晴天,但我確信,老人看外面世界的心情是明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