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 夢
行走在朦朦朧朧的世界,突然從眼睛的縫隙中溜進了一片片白云,如海浪一般,藍天和白云呼嘯而來。天的顏色像深海,也像女子的眼神,深邃而嫵媚。我的半邊臉印在車窗上,透明而清晰,仿佛是和白云一起印在天上的。
車已駛出西寧,或許接近了海西,大片大片的草原浮現在我眼底,白云近得可怕,在我的四周形成了陰影。我對旁邊的一個小女孩說,你看云離我們多近,可就是摸不著。她只是笑,她肯定不知道那一刻的我心里在想顧城的一首詩:
你,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云。
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
高原的云優(yōu)雅得出奇,慢慢的悠悠的,距離是那么觸手可及,似乎舉起手臂的一剎那,就能讓心情變得真切?;蛟S當年的顧城也站在草原的某個地方,懷著那些只屬于詩人的心思,跟我有著同樣的情懷。
記得汽車路過倒淌河的時候,畫面換成了一副油畫:紫色的是薰衣草,黃色的是油菜花,白色的是云,深藍的是天,淡藍的是我,是啊,一切都籠罩在淡藍之下。生命在這看似荒蕪的高原上,呈現出多彩的色澤,這樣的色彩,又激發(fā)出我無限的想象力,就像那個在地平線盡頭移動的小黑點,人們或許會說那是一只羊吧,我猜那是一個去朝圣的僧侶。
環(huán)青海湖的公路很直,直得看不到盡頭。左邊是低矮的山脈,在白云下方,牛羊星星點點散落在那山脈上面,我在想,如果那些牛羊繼續(xù)前行,會和藍天撞個滿懷的。過了黑馬河,公路離湖岸越來越近。
翻開地圖,青海湖像顆寶石鑲在那里。從不同的角度看湖水,便有不同的顏色,淡綠色和深藍色交替變化,如夢如幻。本以為地圖上看到的是沙灘,抵達后才發(fā)現那是碎石,只有碎石才配得上這孤獨而驕傲的湖泊。細細的沙灘似一個翹首弄姿的女人,如何配得了青海湖那高傲的靈魂。與納木錯湖不同的是,青海湖絕對是孤單的,在青海省地圖上,看不見多少湖泊河流,只有青海湖在高原上靜臥千萬年。在這個多彩而悲傷的高原上,青海湖又添了更多的憂傷和華麗。高原的夜幕開始降臨,湖的盡頭,隱隱約約的是鳥島,暮靄升起,藏族同胞悠遠而嘹亮的歌聲讓這一切歸于安靜和美好。
晚上,獨自一人來到湖邊。高原的夜間溫度降得很快,這西北的冷,是那種不同于南方冬天的冷,冷得透徹心扉。坐在湖邊的碎石上,抬頭仰望,發(fā)現漫天的星星一個個都是大塊頭,月光也無法掩蓋它們的璀璨。月亮將清輝模模糊糊地在湖面上灑成一片??梢月犚姾拇蚴^的聲音,一波一波沖擊耳膜。不時地有鳥鳴聲從水的那一頭傳來,顯得一切更是靜謐到了極點。兒時的我曾幻想可以一個人擁有一片海灘,后來去了青島,見到真正的大海,才發(fā)覺,海灘上每時每刻都是流動的身影,戀愛的,做生意的,休憩的......誰能想到若干年后的今天,在這西北的高原上,我擁有了這一整片“?!?,一整片星星般璀璨的夢。夜越深,氣溫越低,寒氣越是深入骨髓。湖水或是海水吧,我也不知道稱呼它什么了,它撫摸過光滑的石頭,又退回去,反復做著這個持續(xù)上千年的動作,就像那藏傳佛教的轉輪,一圈又一圈,歷史變成故事,故事變成傳說。
這湖邊的一夜是在寒冷和水流的激蕩聲中度過的,夜里竟夢見了六世達賴在湖邊唱情詩,我沒跟朋友提到我的夢,因為我相信那夢境是真實的。
次日清晨,我早早就醒了,聽見牦牛在一旁低低的呼氣聲。陽光映著在準備早餐的藏族大叔的臉龐,裊裊升起的炊煙記錄著這段普通而祥和的歲月。返程的時候,坐在藏族人的農用車上,長長的風呼嘯而過,可以看到路邊藏族的農舍,農舍旁低頭吃草的牦牛,不知為誰而開的薰衣草,還有身后那片神秘的庫庫淖爾。我很享受,這陽光和云彩;我很陶醉,這純真和浪漫。
多年后,藏族的土地是否還會記起我這位從都市遠道而來的朋友,把心中的夢早已融入了這天與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