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瓊兒時的油燈
已是夜闌人靜時,遠近的燈火依然那般璀璨。望著夢幻般迷人的夜景,我不由再次想起兒時我家那盞油燈。
我讀小學的時候,家里還在用油燈。為了節(jié)省燈油,家里通常只點一盞燈。每天晚飯后,我們姐弟三人圍坐在一張小方桌前就著燈光寫作業(yè)———一人一面,余下的那面光供母親做家務活。要是到了冬夜,父親也閑下來了,余下的那面就成了父親的了。他在燈下看評書,也看小人兒書———從我們學校里借的,而且一借就是一書包。母親往往坐在灶邊,利用桌角的余光納鞋底。灶上煮著紅薯,熱氣騰騰,清香撲鼻。在昏黃的燈下,父親邊看書邊小聲地念,母親納著鞋底哼著小曲兒,我們的鋼筆、鉛筆劃在紙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一盞燈的光畢竟太小,為了看清楚書上的字,有時候我們不自覺地伸手把燈移到距自己更近的地方,但立即會引起另外兩人的抗議。有時,還要引發(fā)一場油燈爭奪戰(zhàn):6只手都握在油燈底座上,都試圖往自己跟前移,失敗的往往是弟弟。接著,不甘失敗的弟弟會氣急敗壞地去告狀,拉來父親報復我和姐姐。父親將我和姐姐訓斥一頓,然后將燈擺在桌子的正中央。我和姐姐面面相覷,但弟弟立即有恃無恐地將燈移到距自己更近的地方,我們異口同聲地叫起來:“他移了!”父親往往不會主持公道,總是說:“他小,你們讓著他點!”年齡小竟然成了他占便宜的借口,我咽不下這口氣,一把將燈推到弟弟面前:“全給你算了!”弟弟殺豬般地嚎叫起來:“哎喲,燙死我了!”原來,滾燙的玻璃燈罩碰到了他的臉。姐姐幸災樂禍:“活該,誰叫你移的!”我們又招來父親一頓痛斥,有時還免不了皮肉之苦。最后,父親將燈重新擺在桌子中央,厲聲宣布:“誰也不許移!”然后取下燈罩,用干抹布擦拭一遍,重新罩上,燈光大了很多。就這樣,油燈爭奪戰(zhàn)暫告一段落,我們又開始靜下來寫作業(yè)。
油燈不能點得太晚,只要我們一寫完作業(yè),父親就立即宣布睡覺。盡管我們還想看一陣兒小人書,但依然不敢違抗。有時父親看書上癮了,母親催他去睡覺,他總是推:“還早,再看一會兒!”我們當然跟著“沾光”,趁機多看一會小人書。催促多次以后,母親火了,一伸手就將燈端走了。我們立即大呼小叫,眼前一片漆黑。父親還沉浸在故事中,總是遺憾地說:“就剩一小段了!”然后起身朝我們喊:“睡覺睡覺,大家都去睡覺!”
那時候燈油是一項很重要的家庭開支,也是一項重大的學習投資。每次我拿著空瓶去供銷社打燈油,母親總是反復叮囑:“要打滿,千萬別灑了!”要是我們的成績不好,母親不說別的,就那么一句:“才考這么一點,浪費我的燈油!”
多年過去了,兒時的油燈和那被油燈照亮的童年依然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