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言師語
火爐◎●武懷一
我的家鄉(xiāng)在大同,解放初,大同歸察哈爾省,察即是內(nèi)蒙古,大同距離內(nèi)蒙近,兩地的生活習(xí)慣也相似。
大同很少有比較純正的漢人了。過去戰(zhàn)事多,大同是屯兵之要塞,突厥、鮮卑、契丹、女真都曾從大同起兵進(jìn)犯中原,戰(zhàn)敗后散落于大同,然后通婚。大同都是些什么人呢?北魏、遼、金、元、清的外族統(tǒng)治時,大同人的地位高于漢人,漢人在那些朝代是奴隸的地位。
大同人食牛羊、黍米糕、莜面飯,喝普洱茶。大同、內(nèi)蒙過去沒菜蔬,身體所需的維C都是從喝牛奶吃普洱茶里來獲取。牛羊吃草,草便是菜蔬的始祖,茶更不必說。一方天地一方人,上蒼如此安排,想必合乎情理。南方食糙米,《印光法師文集》言,糙米沒有營養(yǎng),只能果腹,因而南方菜蔬琳瑯,魚蝦滿艙。北方食面,面食雜糧富含營養(yǎng),所以北方副食少了也無礙的。
過去,大同的住戶睡火炕,灶臺上燒飯,火從游龍般的炕洞穿行,煙呢,在屋頂上的煙囪升起,謂之炊煙裊裊?;鹂粺崃耍患胰吮P坐,屋外大雪封戶,也不覺得冷。
火炕以外,冬天,地上還要裝一個火爐,火爐的煙道越長,屋子也會越熱,火爐的意義是為整個屋子取暖。
我的父輩每月拿到薪水后第一件事是去供銷社買磚茶,一塊磚茶兩毛八,買兩塊吃一個月。銅壺里裝入牛奶或羊奶,添磚茶,加糖或加鹽。圍爐煮茶,奶香彌漫,怎么說呢,好光景啊。茶在爐上煮,爐膛還會燒土豆。稍稍富裕的人,供銷社主任啊、派出所所長啊,他們家的爐膛里烤饅頭片,真是讓人羨慕啊。
臘月末,房子粉刷過,年畫上墻,爐火點燃,煮一鍋和子飯,和子飯就是米團(tuán)子菜團(tuán)子煮一起,香極了。大同炭好,火在爐膛熱烈地?zé)?,還發(fā)出哼哼哼哼的快活聲。勞碌一天,在爐口上煮一鍋和子飯,真是童年的好時光。
后來住進(jìn)暖氣房,鑄鐵的火爐當(dāng)廢鐵賣掉了。
重新買火爐,緣于寫《鐵壺煮茶》文,日本侵華時,留在大同一個火爐子,與古董商再聯(lián)系,火爐終于出現(xiàn)了。鄉(xiāng)人世奇兄在一個單位當(dāng)書記,他是管人的,囑咐世奇辦火爐,等于大材小用呢。昨晚世奇說,爐子搞定了。
決定買這個火爐和北京的寒春有關(guān)系。以往北京,四月花開,屋子也暖起來,今年冷啊,記起添個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