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大學時的一些身邊事(一)
1958年至1962年,我是曲阜師范學院中文系的學生。畢業(yè)50年之際,不禁心潮涌動。憑著記憶,我寫下了當年的點點滴滴。雖然這只是一些往事的記憶碎片,但它卻清晰地顯現(xiàn)著時代的烙印。透過它,可以想見那個年代和社會息息相關的學校生活、師生的政治信念、思想道德、精神風貌。
接到錄取通知書之后
接到錄取通知書之后,心中多有不快。論學習,我是各門功課考試總平均達到90分以上的,自認為高考成績也不錯。怎么就上了建校不久的曲師呢?
思前想后,我認為是班主任的事。
1957年整風反右時,他動員學生,要幫助黨整風,團員更要帶頭提意見。
我和一些農(nóng)村的學生認為,農(nóng)村不如城市好,農(nóng)民的生活不如工人。他批評說,這樣的認識是錯誤的。三、四十年之后,從那邊傳來了一些關于當年的信息,說那位班主任曾把這些學生的認識上綱為:“制造城鄉(xiāng)矛盾,挑撥工農(nóng)關系”。天哪,幾個十幾歲的屁孩子,何來如此大的能耐!真得好好地謝謝我那位班主任,謝謝他費盡心計、如此高抬自己的學生。
還有,那位班主任對班里的情況是偏聽偏信、是非不明,厚此薄彼、處事不公。為此,我寫了一篇墻報稿,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不料,學校領導竟在一次大會上點了那篇稿子,說是“反對黨的匯報制度”。
以上這些情況,是會被作為政治表現(xiàn)寫成材料,裝入檔案的。試想,班主任會給我作個好的政審結論嗎?想想這些,覺得還有學校要,又感到不錯了。
報到后又得知,平度一中報考中文系被錄取的5個考生,全在曲師。這又是為什么呢?至今,也沒聽到過什么說法。
在村里,這一年考上大學的只有我自己。村人聽說后,就盡其所知地講起了曲阜,說“那是孔夫子的家鄉(xiāng),風水好,是出圣人的地方”。當過兵的達叔說,他到過曲阜,在孔林里,他騎在馬上,還沒有那些石頭人高。
我父親曾說過,實在不愿意上,就在家種地吧。但我不愿意和土圪垃打一輩子交道,覺得還是上學好。
帶著錄取通知書,我進城了。先到一中,打聽了一些同學的錄取情況,又到縣教育局申請路費補助,縣里當即給了我四元人民幣。
報到路上
按照錄取通知書規(guī)定的報到時間,我背著行李卷兒步行到縣城汽車站,乘車到高密,再坐火車到兗州。
記不清是事先約定的,還是偶然碰上的,在縣城汽車站遇到了已在初中、高中相處六年的宿姓同學,他也被曲阜師院中文系錄取了,正好一路同行。
我們坐的火車是青島到浦口的慢車,大站小站,站站都停。從高密到兗州的票價是9.56元,持錄取通知書可買學生票。
我倆都是第一次見火車、坐火車,處處新奇,卻又不明就里,不敢隨意走動。但怎么也沒想到,這第一次出遠門竟然就不順利。車到益都縣楊莊車站不走了。怎么回事?據(jù)說是前方的路基被雨沖壞了,正在搶修。
在難熬的等待中,我們送走了落日,迎來了車上的燈光。繼而,又送走了燈光,迎來了第二天的朝陽。因為天氣太熱,我從村中的公社食堂領的玉米面餅子變餿了,一掰就能拉出絲來,但還得用它充饑。
車到兗州時,又近黃昏了。喜出望外的是,在那里迎新的人安排我倆上了解放牌大卡車。他們說,這是校車,直接到學校。站在車上,一邊目不暇接地看著沿途的樹木、村莊,一邊快意地想著:“真了不起,學校里還有汽車”。我原認為,只有汽車站才有汽車。
到校了,可以看到從屋子里放出的燈光。兩位老同學迎上來,看了我倆的通知書,又到一個教室的桌子上翻看了一些表格,就帶著我倆徑直到了各自的宿舍。我很驚奇,宿舍樓里的房間一模一樣,他們怎么就知道我們住哪間呢?他們真能。
這樣的好事哪里找
入校后得知,我是中文系第一屆本科生。這一屆錄取了180人,分為三個班,每班6個組。我是三班第四小組,8名男生,2名女生,來自濟南和青島的6人,來自農(nóng)村的4人。
作為農(nóng)村的孩子,上了大學,我非常高興,非常知足,非常安心。在大學里,能學知識,學校還管吃管住,不光不收費,每月還有兩元錢的助學金。
你想,這樣的好事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