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打電話來,要我找乙給丙說一聲,請丙在丁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甲乙丙丁扭在一起,復雜的人物關系確實有點繞,我承認。請各位看官耐心些,容我把“關系”理清楚。
甲是我的閨蜜,經(jīng)人介紹,目前正在和丁談戀愛。你可能覺得奇怪,戀愛中的人最煩別人打攪,甲干嗎敲鑼打鼓求關注?甲求的不是關注,是關系。據(jù)甲說,丁和她相處一年有余,關系卻始終升華不到談婚論嫁的份兒上。少男少女有的是時間,磨磨蹭蹭也就算了,甲和丁都是有過一次婚姻的人,如今一個奔五,一個已過天命。歲月苦短,當及時行樂。怎奈,兩人步調(diào)不一致,丁不緊不慢,有一搭沒一搭,仿佛一杯溫吞水,沒有沸點,甲卻有些著急,她想借助外力,推波助瀾,讓兩人的關系升溫。
為了找到一個合適的“點火”人,甲開動腦筋,畫出了一張曲曲折折拐了四道彎的路線圖。
為什么找乙呢?丙是丁的同僚,乙和丙曾是同事,我是乙的熟人。
噢,原來如此!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
男女情事最為私密,丁是成人,對人對己不可能沒有自己的判斷。甲是從國內(nèi)排名前五的高校走出來的博士后,且曾幾度哈佛訪學,以她的智商不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在戀愛自由、婚姻自主的時代,一男一女談戀愛,何時走進婚姻殿堂,取決于男女雙方,干卿何事?甲之所以拐彎抹角、“昏聵”地“拉郎配”,固然有病急亂投醫(yī)的成分,但更多的恐怕還是中國式思維慣性所致———凡事都要靠關系、托人情。
都說中國是人情社會、關系社會,所謂人脈是生產(chǎn)力,關系創(chuàng)造價值?!瓣P系”管天管地,這回連荷爾蒙也管上了,此例是典型的關系崇拜,可謂是“關系”在中國至上的極致標本。
很多中國人每遇大事小情,不是照章行事,依法辦理,而是先扳扳指頭,劃拉劃拉自己的人脈資源庫,看看能不能從中搜尋到熟人幫忙打招呼。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個定律放到中國社會便失靈了。趨利避害,人之本性。中國人喜歡繞彎子,不是自找麻煩,乃是因為中國社會人治歷史悠久,法治不暢通。所謂人治,一切都因人而異。同樣的事情,有關系沒關系,結(jié)局往往大相徑庭。朝中有人好做官,“上面”無人,行則不遠。
像甲這樣托人情找關系并不損害他人利益和社會公平,原也無可厚非。借重某種關系獲得不同一般的國民待遇,遇到這種情況,大多數(shù)人便很難淡定。悲催的是,在當下中國,“關系”多寡、遠近往往決定了一個人的社會待遇和現(xiàn)實境遇?!捌吹薄捌慈嗣}”之類流行話語折射了普通民眾的憤怒和無奈情緒,最近曝出的“房姐”“房妹”更是印證了“關系”的超能量。法規(guī)和戒律只對普通百姓,“關系”出手,打遍天下無敵手,走遍天下暢通無阻。其傲慢和霸道,非普通百姓所能想象,更難以企及。
一個生命降生,便有了對應著他社會身份的戶口,戶口聯(lián)系了一個人上學、就業(yè)、社保、結(jié)婚、生子、住房等方方面面。中國的戶籍制度關卡重重,因其僵死嚴格飽受詬病。一紙薄薄的戶口,猶如一座難以逾越的喜馬拉雅山,許多入城務工人員子女被擋在所在城市高考考場外面,但戶口造成的種種壁壘僅限于普通中國人。陜西“房姐”、全國三八紅旗手龔愛愛,或龔仙霞,一人有4個戶口,遷入遷出地橫跨陜西、山西直達皇城。
《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第6條規(guī)定,一個公民只能在一個地方登記為常住人口。同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為什么寬嚴有別?用腳也能想出來,一切都拜“關系”所賜,是關系帶來的特權沖開了制度的缺口,撕去了制度公正嚴明的面具。網(wǎng)友感慨,有的人跨過法之格禁比劉翔還輕松。
龔愛愛是榆林市人大代表,忍不住以“代表”本意遐想,一人手握4個戶口,14億中國人,莫非就是龔愛愛施展手法變出來的?神明的愛愛,乞求你再變個戲法,將14億立減3/4,卸掉人口大國的帽子,則中國即可由大國變強國。
可惜,龔仙霞不是龔仙俠,“關系”乃特權,無法普及,也不能代表。于是,強者更強,弱者益弱。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與其羨慕嫉妒恨,不如自建關系自鋪路子。不是CEO,就做CEO的同學,于是長江商學院火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是出身名門,不是富二代,與其老大徒傷悲,顧影自憐、哀嘆奮斗18年才可以和官商二代坐在一起喝咖啡,不如擦干眼淚,從娃娃抓起,把孩子送到名校,與官商的孩子處同學,與高智商孩子交朋友;或者狠狠心,當虎爸做狼媽,用硬通貨(分數(shù))敲開名校大門。他年,你的孩子也是一條好漢。到那時,你一定逢人便嘆:拼爹族,又有何羨乎,咱草根的娃拼人脈一樣可以在“通天帝國”獲得超國民待遇。
別高興太早,你懂得找關系別人豈甘坐以待斃,要不怎么說“大檐帽兩頭翹,吃了原告吃被告”。沒有最大,只有更大,再繼續(xù)PK,誰來頭大誰牛。你想越過法度通過潛規(guī)則搏上位,殊不知潛規(guī)則之下還有更潛的規(guī)則,關系也會破裂。博士后常艷就是個教訓,獻財獻色,衣俊卿照單全收之后照樣不辦事。這樣說來,中國人便永遠沒有安全感、幸福感。
迷信關系不如依靠自己。這意味著必須建立一個法治社會,按規(guī)矩出牌,靠能力吃飯,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福利面前官商民一致。果能一切不因人而異,掃大街者和掌官印者同理同情,則大學生不必擠破頭考“碗”,父母也不用兇神惡煞一樣逼孩子學奧數(shù),中國人的表情也便松弛下來了。到那時,大家各得其所,各得其樂,CCTV若問“你幸福嗎”,肯定不會有人回答“我姓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