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手臂
此刻,父親仍在忙碌著,佝僂的身體擺動著大鍬,顯得有點(diǎn)笨拙。揮動中露出了他的半截手臂,粗糙,黝黑,猶如樹皮一樣干枯。
小時,父親迫于家庭負(fù)擔(dān),不得不外出打工,這就使我過早地離開了他那有力的臂膀。在父親離家的早上,他將我抱在了懷里,用手臂不停地晃動。那是一對呈小麥色的手臂,穩(wěn)定有力,充分展示著一個男人的活力。我縮在父親的懷里任由他用胡茬挑逗著,不愿離開。但父親終究還是走了,留給我的只有那溫暖的回憶。父親離家的那些日子里,常夢見父親抱我的場面,但醒來后卻只有自己,不禁抽泣出聲。母親聞訊跑到我的床邊,努力用父親的方式將我抱起,安慰道:“你爸會回來的,快睡吧。”但是在母親的臂彎中始終尋不到父親那厚實(shí),有力的感覺,不禁黯然傷心,對父親的手臂愈發(fā)思念。
幾個月后的深夜,父親回來了,提著滿身的行李匆匆跑到我的床邊,將我抱起,我欣喜地投入到他的懷抱之中,卻發(fā)現(xiàn)父親那小麥色的膚色早已褪去。干皺的皮膚上凸起一根根青筋,抱我的手臂在輕微的顫抖,顯示出吃力的樣子。
到了成年,看到父親瘦骨嶙峋的身軀,我不止一次地提起要跟隨父親去打工,但總是被父親以“你做不了”的話拒絕,現(xiàn)在才明白他話中那深深的愛。想想當(dāng)時,自己真傻。那年夏天,天氣出奇的熱。我?guī)Я它c(diǎn)水果給父親,卻讓我看到一生也無法抹去的場景。工地上的父親,裸著膀子揮動著大鍬,干枯的手臂猶如機(jī)器一樣不停地舞動著,燥熱的天氣讓人感覺好像處在蒸籠里。父親彎曲的脊梁,毫無血色的手臂揪扯著我的心。最后我跑到父親的身后,對他說道:“爸爸,休息一會吧?!彼麤]回頭,只是說道:“沒事,快回去吧,爸不累”。就這樣,我隱藏在了父親的背影中注視著。父親舉起大鍬時,總是要在空中停頓一下,然后再往上舉。肌肉隆起的手臂伴隨著吱吱的響聲,汗涔涔的臂膀帶動著大鍬,一次又一次的劃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直到黃昏。
深夜,父親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家中。飯后,我問他此事,他只說道:“爸多做一點(diǎn),便多掙一分。爸有的是勁,沒事?!闭f罷,他還刻意地挽起了袖子,讓我看那代表力量的手臂。但此時的手臂猶如枯老的樹干,溝壑叢生,傷痕累累。我勉強(qiáng)附和著,卻忍不住偷偷落淚。我明白了,父親把彎曲的脊梁給了家,把手臂給了我。
談話過后,父親便順勢躺在了床板上。不一會兒,便發(fā)出了呼嚕聲??粗藭r消瘦的父親,我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卻又怕滴到父親的臉上,趕緊匆匆擦掉。摸著父親那過早衰老的臂膀,我知道,在我的心里,父親的手臂永遠(yuǎn)都會是那么的有力。(現(xiàn)代科技學(xué)院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