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張老婆子家的老貓子莫名地消失數(shù)天，回來后肚子見脹，沒過多久便誕下一窩崽子。
這窩貓崽子花色很雜，張老婆子見了，便破口大罵：“死老貓子，哪里弄來的野種？”老貓子聽了，什么也沒說，只是抬起前掌撓了撓嘴角，然后像做了虧心事似的輕聲“喵”了一下。張老婆子見了，鼓起的腮幫又泄了下去，也就沒有再責(zé)備了。
張老婆子的老伴三年前就走了，老貓子在那之后住進(jìn)了她家。閑著的時(shí)候，張老婆子就會(huì)拿出她珍藏的與老伴的合照，然后坐在門前，嘴里念念有詞地看著，眼眶也就必然濕潤了。老貓子見了，總會(huì)跳到她的腿上，用前掌不停地在腿上撓著，然后又“喵”啊“喵”地叫起來。張老婆子聽了，就用手絹拭掉眼淚，然后收起照片，鉆進(jìn)屋子里，把照片壓在箱底。
張老婆子家鬧鼠災(zāi)，老鼠把棉絮給啃了，還把她壓在箱底那張和老伴的合照也啃了個(gè)窟窿。張老婆子心疼地看著那張殘破的照片，又是一陣淚流。她轉(zhuǎn)向老貓子，橫著眼向它瞟去，然后憤憤地給了它一腳。老貓子沒來得及躲開，疼得“喵喵”直叫。
夜里，張老婆子又把老貓子喚到房里。老貓子跳到床上，她心疼地抱起它，見老貓子沒事，又大罵起來：“你這個(gè)死貓子，整天只知道吃，也不給我抓老鼠，要你有何用？”老貓子聽了，便軟綿綿地靠在張老婆子的身上，然后又“喵”了起來，生怕她不要它似的。張老婆子把那張破照片用干凈的手絹包了起來，然后塞在枕頭下。老貓子整天圍在床的周圍，有事沒事地躥上躥下。
張老婆子嫌老貓子誕下的貓崽子太耗糧食，就把它們都送了人。老貓子那幾天顯得很不安分，夜里總是在不停地叫著，卻也沒見它捉老鼠。張老婆子皺著眉頭對(duì)它說：“死貓子，想你的野種了吧？”然后，她又不停地用手撫摸著老貓子。老貓子只是瞇了瞇眼，然后什么也沒說，躺在了她的懷里。
剛到春天，老貓子便不停地掉毛。張老婆子知道這是正常的，但是看到貓毛滿屋子飛，甚至跑到鼻孔里，又忍不住大罵起來：“死老貓子，你想害死我這把老骨頭啊！還讓它掉……你冷不冷??？”
然后，張老婆子便鉆進(jìn)屋子里，從那床被老鼠糟蹋了的棉絮里掏出幾團(tuán)棉花，又整了塊破布，在窗前借著光密密地縫了起來，然后扔在老貓子的窩里，還把窩挪到了自己的房間。老貓子昂起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張老婆子，然后又跑到她的腳下，用身子來回地蹭，“喵”了起來。
張老婆子有一段時(shí)間病了，胸悶。兒女們都回來了，老貓子也自然“退居二線”。一群人擠在了張老婆子房里，她感到更難受了。大兒子提出，要把張老婆子送到醫(yī)院，可她不答應(yīng)：“可別再把我這把老骨頭運(yùn)過來運(yùn)過去，我可經(jīng)不起這折騰，早點(diǎn)走也好，免得他一個(gè)人在下面孤單吶?！币淮笪葑尤擞谑鞘裁匆矝]說，請(qǐng)來了一個(gè)赤腳醫(yī)生，開了一大袋子中藥。于是，張老婆子家的爐子上就始終有個(gè)罐子沒日沒夜地冒著熱氣。屋子里的中藥味特濃，老貓子也會(huì)不時(shí)地用前掌在鼻尖揮扇。
張老婆子還能動(dòng)，就叫兒女們都回去了，“你們都忙你們的去吧，我有這只死老貓子陪著就行了”。兒女們或許是真的忙，就都走了，走時(shí)還不忘把老貓子喂得飽飽的。老貓子樂滋滋地叫了起來，搖著尾巴送走了他們。
老貓子整天跳到床上，聽著張老婆子急促的喘息聲，模仿她的樣子，用那只刨過土的前掌在她胸前撓著。服了一段時(shí)間的藥，張老婆子舒坦多了，便能順得出氣來和老貓子說話。張老婆子說什么，老貓子都會(huì)“喵喵”地和上一聲?！澳銈€(gè)通靈子啊，可別比我先走了……”老貓子還是識(shí)趣地“喵”了一聲。
張老婆子病好以后，又背著手四處跟人家說：“我家的死老貓子會(huì)說話??！”
（作者單位 管理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