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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寄蘭亭


  三月三,生軒轅。這一日,也是中國文化史上的一個盛大日子。一千六百六十年前,正是東晉永和九年,在當年最繁華富庶的國際大都市會稽(紹興),謝安、王羲之等40多位名士飲酒吟詩,舉行集會。此日正是祓(fú)禊(xì)節(jié),人們到水邊舉行活動清除不祥。文化的盛大最終歸結(jié)為一篇小文,正是王羲之為此次集會詩集題的序。
  一篇《蘭亭集序》,橫跨了文化的各個領(lǐng)域,文章、書法、修身,魏晉風流如折射陽光的三棱鏡,七彩奪目交映輝耀。覽古思今,總由這一時一地的境遇貫穿。這種由人情感悟人世,由人世深思歷史的邏輯,卻是任一智慧生物確定自我價值的根本。
  我是誰,從何處來,到哪里去。這是哲學家要回答的問題,首先也是人生境遇種種喜怒哀樂凝結(jié)的題材。春天像人的呼吸,刻刻仰仗于它,而清風徐來,天朗氣清時,胸襟爽快之余尤其增長了觸摸領(lǐng)悟的樂趣。在緩緩流淌的江水旁靜坐,在魚鱗似波紋的湖面棲息,在不甚耀眼的陽光下佇立,都讓人感悟到這天和地的神奇,人在其中融于自然的靜穆。這份觀感從和煦的氣候里伸展,書之于筆,竟成青山見我多嫵媚,我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呼應。
  人稱書圣,行書第一,手執(zhí)一管毛筆,在白凈的紙頁上,撇捺頓提。聯(lián)系人和外物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首先是文字,世間萬物在一個個字體形象里躍然展現(xiàn)。而點如昂首,橫如收肩,墨汁在空無一物里收放流轉(zhuǎn),像平湖雁落,像古梅虬縱。這天地如此廣闊,而騰挪輾轉(zhuǎn)又無一不迎合著世界里每一個生命的歷程。
  這天地中的每一個人,又如一棵樹、一朵花般,有著各種的品評。羲之風骨清舉,陳玄伯壘塊有正骨一類,開啟了華夏文人個性大解放的一次獨特旅程。社會森嚴的等級與個人的談吐風采形成關(guān)聯(lián),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在家族血統(tǒng)里潛流著獨特的每一生命個體又無時無刻不在沖擊這種定性。
  在上層豪門一觴一詠間,穿越時空的,是文明終究成為廣大人民都可享有的空氣,可悠然賞鑒的優(yōu)美。在寬裕和平時代,開蒙啟智的團體,風雅交流的集會,經(jīng)歷如此多朝代人世更迭之時,像異國的浮士德曾經(jīng)發(fā)出的那份感慨:美啊,請你為我停留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