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
在浦東,可以找到中國的精髓嗎?我覺得很難。為了提醒自己不是身處紐約的華爾街和倫敦街頭,我決定攔下一輛出租車,去往河的另一邊,那里有中國的古城。
我記得,在幾年以前,我曾經(jīng)看過一部意大利制作的紀錄片。在那部紀錄片中,中國人品茶的片斷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電影中提到了湖心亭茶館,我覺得我必須要到那兒品嘗一次真正的中國茶。
現(xiàn)在,我來到了上海的古城,浦東的南邊。它給我的第一印象———哇!它一下把我?guī)Щ亓酥袊糯?,像穿越了一般,這真是一次名副其實的時空之旅。第二個印象———老天吶!大街小巷,沸沸揚揚,人山人海。我?guī)缀醪荒芤撇搅?在艱難地穿梭于人海后,我終于看到了我夢寐以求的茶館。但如果我想到達那個茶館,還必須穿過逶迂盤行的石道。我感到好奇,問了一位路人,為什么這個石道的形狀如此奇怪。他告訴我說,因為中國先人認為鬼只會走直線,而不會拐彎。先前,我知道中國的鬼不會跨門檻,現(xiàn)在又得知它們還不會走曲線,它們真是笨手笨腳。我想到在西方,鬼也不聰明,因為它們居然害怕大蒜。
言歸正傳,即使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沒能到茶館喝上茶。似乎,這彎彎曲曲的石道不僅擋住了中國的鬼神,還擋住了西洋鬼子。這讓我非常失望,所以我決定將我的注意力轉移到上海小籠包上。但小籠包店生意興隆,座無虛席。我加入了長長的隊伍,一般來說我不會半途而廢,但看到如此長龍,我還是投降吧!我真是全盤皆輸,沒有茶,沒有包子,空手而歸。
離開了令我失望的茶館和小籠包店。我繼續(xù)往前走,但我只是漫無目的地閑逛。然而,途中我卻有了更令人欣喜的發(fā)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了一片有著400年歷史,建造于嘉靖年間的皇家園林。我毫不猶豫地逃離了喧鬧的街道、人群,走進了這片古色古韻的園林。我本來的意圖是觀賞真正的樹木,而不是浦東的鋼筋水泥。現(xiàn)在,奇跡發(fā)生了,我現(xiàn)在仿佛就置身于蘇州了!
在穿越了時間之后,我正在經(jīng)歷空間的穿梭。在量子物理學上有這么一個說法,人們可以通過某種工具,在一瞬間從一個實點位移到另一個實點。那個時刻,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經(jīng)歷著這一切,難道人類的夢想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嗎?
這是一個純粹的蘇州式園林。園內幽靜無聲,我想是因為這是午餐時間,大家還在解決肚子問題。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園內,寂靜清幽,一下子就把城市的喧鬧隔絕開來,讓我得以享受午后難得的休閑靜謐的時光。我坐在怪石上,準備小憩一番,欣賞白云的變幻,享受一段安詳靜謐的時光、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傊?,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位仙人。
豫園
園中的景色難以用只言片語來形容,我感覺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涌上心頭———那天下午,對我來說真是一段詩意的時光。坐在石上,我情不自禁地撫摸它,即使它冰冷,棱角分明,表面粗糙。我不禁想到在過去的400年里,有誰曾坐于此呢?在接下來的四百年里,又會有誰會休憩于此呢?生命是短暫的,但這塊石頭卻是永恒的。石頭的永恒與人生的短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想這也是佛教的思想之一。
在我的旁邊,有一灣清泉,涓涓流淌,淙淙作響。這可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呀!
青蔥的樹木圍繞著我,樹上的鳥兒歡快地談天說地,鳴叫歌唱。它們的歌聲比我在花鳥市場上聽到的鳥叫聲要好聽多了。因為花鳥市場上關在籠中的鳥兒,即使它們藏于金屋,但這不是它們最原生的狀態(tài)。豫園中的鳥兒才是最真實的。這是否與歐陽修的想法不謀而合呢?
在喧鬧的大都市聽鳥兒歌唱似乎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但在豫園,它又變得如此廉價,只要你用耳去聽,用眼去看,用心去感受,快樂是如此的簡單易得。我覺得自己有幸參加了一場鳥兒音樂會,聆聽著一曲曲奇特的交響樂。蜜蜂彈奏的是低沉的大提琴,蟈蛐則是激昂的小提琴,而各種鳥兒在彈奏著鋼琴的主旋律。我真是一飽耳福了!
在這支管弦樂隊中,有一位技術超群的獨奏者,一位藝術大師,它就是端坐在樹枝上悲鳴的蟬。于是我把自己的注意力轉向了它,我發(fā)現(xiàn)一幕很有意思的畫面,就像古文所說:“園中有樹,其上有蟬,蟬高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蟬,而不知黃雀在其傍也。”
我忽然靈感迸發(fā),蟬,螳螂,黃雀,“此三者皆務欲得其前利,而不顧其后之有患也”。這一畫面又一次揭示了萬物生命的脆弱。再次印證了我在浦東和豫園石上的感受。我是萬物眾生之一,就像那只蟬。我似乎明白了那只蟬為什么要悲鳴,因為作為脆弱的生命,它明白自己的生命遲早要走向盡頭。
微風拂面,空氣中一下子彌散著各種花兒的芬芳。閉上雙眼,在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牡丹的雍容華貴,菊花的嬌羞美麗,桂花的沁人心脾……在豫園,我似乎找到了陶淵明所說的世外桃源。同時我也想到了周敦頤的《愛蓮說》:“晉陶淵明獨愛菊。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香,亭亭凈直,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蓮,花之君子者也?!?br> 我周圍的一切,那些樹,那些灌木,那些塔,那些石頭,那些低聲細語的清泉,都饒有詩意,給人詩情畫意的感覺。我熱切地希望自己能寫詩,但我真的沒有下筆成章,大筆如椽的能力。對我來說做作業(yè)都有一些困難,更何況是抒情詩呢?我遠遠不如中國那些總能寫出留芳百世、天衣無縫的詩詞篇章的大詩人。我只想用四個字來形容豫園,那就是巧奪天工。
我在”蘇州”的旅行就到此結束了,我真是流連忘返,但我必須回到2012年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