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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


  有時候,妹妹的模樣突然出現(xiàn)在我腦海,靜靜的,仿佛她一直停留在我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淺淺一笑,也引得云山云海,環(huán)環(huán)籠過來。
  妹妹如同灣,是一注清泉,一束暖陽,貼著童年的印記。那是上個世紀末期,詳寧而活潑的西南農(nóng)村,妹妹跟在我后面,從一個山頭,跑到另一塊坡地,不嫌累,不嫌遠,不計較日月天地。
  夏天,我們到姑姑家去。天色沒亮就拾掇好出門了,因為姑姑住在很遠的山明水清有無數(shù)桃花無數(shù)稻田的地方,那時候公路不通,我們一路要走很久,途徑一段柏油路,再路過一些依傍水田的人家,房前種有桃李杏柳,之后是很長一段不見行人窄窄的小徑,覆著長長短短的野草花,兩旁地里的玉米桿比我和妹妹高出好多。我和妹妹牽手而行,她扎著小馬尾,一翹一翹地晃著,活像她的快樂。
  大學(xué)時我收到妹妹寄來的一盞臺燈?;ㄆ看笮?,一座古塔的樣式,每只角垂下一點金色的穗,玲瓏雅致。我想著她一點一點攢錢,下了決心乘車到縣上,買這樣一個漂亮的禮物,然后問路到郵局,認真地填好地址欄和收件人,只為我收到時能高興一番,就恨秦蜀兩地相隔迢遙,不能拉她過來抱一抱。一次看到余秋雨說: “山巒隔阻的遙遠是一種絕望,河流相通的遙遠是一種憂傷?!鼻貛X山橫亙在那里,頂上終年積雪;嘉陵江水從寶雞源地一路流向家鄉(xiāng),沉默無言。隔了那山,隔了那江,妹妹在灣里等待,就像高中時每周五,她和母親站在公路旁的山路上,眼看夕陽漸落,眼看炊煙四起,等著下一輛路過的客車,在她們面前停下......
  妹妹十五歲,正是執(zhí)籃采桑的年歲,一時間村里的流言盛極。人們說這個女孩遇人不淑、荒廢學(xué)業(yè),學(xué)校也給了處分。叔叔把妹妹從學(xué)校領(lǐng)回家,可是后來沒有如愿為她轉(zhuǎn)學(xué)。散布謠傳的人樂了意,眼看著那個清秀水靈的小女孩,背著與身世年齡完全相悖的污水。
  我始終相信妹妹的眼眸是人間最清澈純真的一對。當她在后來的年月輾轉(zhuǎn)于很多地方,努力打工,結(jié)交不同的人情世故,她的單薄和稚嫩,永遠印在我心里那個最柔軟的地方,一牽動,就恨不能建一座花園,以蜂蝶溪流陪著她,可以不孤單,以籬笆柵欄護著她,能夠不受傷......
  春暖花開了,妹妹朗朗地笑著,纏著我,說:姐,我長大了。我說:好。此時,流云緩緩而過,陣陣菜花香氣彌漫,翠竹彎彎遙遙,像那時妹妹細細長長的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