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襟與詩歌
對于言志的詩,不論是《毛詩序》:“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的闡釋,還是清人葉燮《原詩》:“詩是心聲,不可違心而出,亦不能違心而出。功名之士,決不能為泉石淡泊之音;輕浮之才,決不能為廓龐大雅之響。”的結(jié)論,抑或是沈德潛《說詩啐語》:“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學識,斯有第一等真詩”的論述,都強調(diào)胸襟,即胸懷、抱負、志趣、情操等人品,都是影響詩歌的重要元素。
正因為胸襟對詩歌如此不可或缺,所以后人論詩時,都習慣與作者的經(jīng)歷、遭遇聯(lián)系起來,“誦其詩而想見其為人”。如明代胡應麟在《詩數(shù)》中說曹操,“魏武雄才崛起,無論用兵,即其詩豪邁縱橫,籠罩一世,豈非衰運人物?!钡拇_,曹孟德之詩,不論《短歌行》:“山不厭高,水不厭深”的求賢若渴,還是《觀滄?!罚骸叭赵轮校舫銎渲?。星漢燦爛,若出其里?!钡奶搼讶艄龋只蚴恰洱旊m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積極進取,都寫得氣勢雄渾,慷慨悲壯,“有氣吞宇宙氣象”。這與其一生征戰(zhàn)南北,想成就霸業(yè)的宏愿是分不開的。
作為平民出身的劉邦,也許他不會寫詩,不過其深知“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這亙古不變的道理,所以在他取得天下,榮歸故里途中歇思底里吼出的《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卻意外地成為居安思危的千古絕唱。而同是平民出身的朱元璋,他那看似平俗實則立意高遠的詠雞詩“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兩聲撅兩撅。三聲喚出扶桑日,掃敗殘星與曉月?!币擦钊伺陌附薪^。據(jù)傳朱元璋小時候家貧,冬天僅靠被褥御寒的他只得圈著身,不敢將腿伸出被褥。但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寫了“天為羅帳地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夜半不敢長伸腿,唯恐江山一腳穿。”也寫得氣勢宏大,霸氣外露。
詩品是由人品決定的。詩人要寫出高品位的詩歌,先得有高遠之志,博大的胸襟、高尚的人品;而那些一邊編《廉政手冊》,一邊貪腐的人,終將成為人類歷史長河的垃圾,就別奢望其寫出什么好詩了。明代劉應麟在江蘇巡撫上告老還鄉(xiāng),他針對官僚“來如獵犬去如風,收拾卅衙大半空。只有江山移不動,也將描入畫圖中”的貪得無厭,反其道而行之寫了“來時行李去時裝,午夜青天一炷香,描得海圖留幕府,不將山水帶還鄉(xiāng)”表達自己為官清廉。同樣,于謙不但在《石灰吟》:“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借石灰象征自己清白的操守,更在《入京師》:“絹帕蘑菇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閻羅話短長”,具體表明自己的正直與清廉??梢姡娙诉@些直抒胸臆的詩,也許藝術技巧不是那么高超,但“血管里流出的都是血”,所以這些抒發(fā)博大胸懷、高尚人品的詩,都會讓人拍案叫好,千古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