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我和一同支教的同學在坐了將近40個小時的火車后終于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貴州省貴陽市扶風小學。這所小學中的學生都是在當?shù)卮蚬さ霓r(nóng)民工子女。他們來自貴州的各個山區(qū)里,跟隨父母闊別家鄉(xiāng)來省會上學,因為沒有錢,沒有本地戶口,他們只能上著最簡陋的民辦學校。學校給我的第一印象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并不為過:學校建在一個山坡上,只有兩條窄而且陡的小路通往學校,陡坡旁邊就是垃圾堆,不時發(fā)出很難聞的氣味。學校一共只有六間教室,其中三間是租用的民房,剩下的則是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操場上凹凸不平,活動范圍極其有限。支教老師住宿的地方很簡陋,四個男生擠在三張用硬紙板鋪起來的床上,女生則是把棉絮和床單鋪在長板凳上。雖然我在來之前心里已經(jīng)有所預期,但當這樣的辦學環(huán)境第一次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還是讓我感到了深深的震驚。但是即使是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里,也有四百余名學生懷揣著美好的愿望與夢想上學,他們當中很多是只有五六歲的孩子,每天快樂地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往返。
在到達目的地后,支教的同學不顧舟車勞頓,馬上就投入到了支教的工作中。我擔任的是二年級副班主任,教一、二年級數(shù)學和音樂。第一堂課我就發(fā)現(xiàn)了可能是因為父母工作太忙,而不能太好地照顧孩子們的緣故,所以學生們都很淘氣,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安靜聽話??晌易约簭膩矶际且粋€嚴肅的的人,這樣一來,便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把支教做好。事實證明孩子們雖然好動,但對學習卻充滿了渴望。所以我選擇嚴肅又不乏溫和的方式與他們交流。有一次我教他們唱《感恩的心》,唱到一半的時候孩子們突然擁到我身邊來,對我唱“感恩的心,感謝有你”,然后大喊“方強老師,我們愛你”,看著孩子們天真的笑臉,想到自己能給他們帶來的這種快樂,我的淚水濕潤了眼眶。
我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但是當看到孩子們用寫信來表達“方老師,您辛苦了,我愛你”、“老師,我們一直在一起好嗎”的時候;當孩子們捧來一朵朵野花送給我的時候;當他們掏出皺巴巴的五毛錢說“老師我給你去買好吃的,你不要走”的時候;當有隊友過生日,孩子們大聲唱起生日歌的時候;他們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都給我的時候。我也會告訴他們,老師真的很愛你們。通過此次活動我明白了,愛真的是可以傳遞,是相通的,我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孩子們最多的幫助,然后真誠淳樸的孩子們也給了我們最好的回饋。
記得我給孩子們上的一節(jié)課,叫做“我的理想”。孩子們大聲地告訴我說,想成為科學家,成為軍人,成為博士,更多的是想當一名老師。我也相信現(xiàn)在的這些貧窮,困苦,都會過去的。他們當中一定會出現(xiàn)許許多多優(yōu)秀的人。
支教第二周,我們決定展開家訪,12個老師分批去到了每一個孩子的家庭。這次家訪讓我無比震撼,可以說我從沒有切實的見過這么多貧困的家庭,家家戶戶幾乎都有三四個或更多的孩子。他們大多都住在月租70-100元的廉價房子里,更有甚者住在漆黑的地下室,快要拆遷的平房。五六口人就擠在十多平米的房子里生活,沒有獨立衛(wèi)生間,沒有空調(diào)冰箱彩電,只有那房間里微弱枯黃的燈光還閃現(xiàn)著一絲希望。
有一個叫楊順萍的六年級學生,每次考試都能拿全班第一,平時穿的也干干凈凈的。我從來沒想到過她的父母以收破爛為生,房門口積滿了拾荒而來的瓶瓶罐罐,剛進門就只能看到屋里兩張堆滿衣服和雜物的床,這幾乎占據(jù)了整個房間的四分之三,所以老師們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待眼睛適應了昏暗的房間,仔細一點就能看到墻上楊順萍用粉筆寫著的兩行大字“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然而在房間里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楊順萍的影子,只有憨厚的父親又拘束又熱情的歡迎著老師的到來,他告訴我孩子在外面玩去了,我便出門打算到附近找找,然而在一片莊稼地里我看到了面容嚴肅的楊順萍,手里正捧著英語書背單詞。我問她為什么不在家里學習,她說外面有亮,而家里看不見。那一刻,我滿懷感動,因為我從她稚嫩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的力量。臨行前,應楊順萍的請求,我們在一起照了張“全家福”,老實憨厚的父親堅持拉著楊順萍的手,似乎在傳遞著一種無論多大的困難都打不倒的決心。我想即使有再大的困難,再多的曲折坎坷,他們一家人都會去勇敢面對未來的每一天吧。
最后一天的下午,我們在操場上和同學們一起開了一個小小的告別會,學生們哭著為老師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十二位老師也特別不舍地唱著張震岳的再見?!懊魈煳乙x開,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在歌聲中,我們告別了所有的同學;每一個孩子離開的時候,我們也都會說上一句,一定要好好學習,要聽爸爸媽媽的話。
自支教以來一直都有很多人鼓勵我,贊揚我,羨慕我,說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很有意義。但其實,我知道支教很平凡,我從來沒有覺得有多了不起,自己只不過是做著普通老師的工作,并且我還擔心能不能把孩子們教好,有沒有誤人子弟。也有很多人不理解,我在中國東北的這個城市,千里迢迢坐四五十個小時火車去祖國的西南做支教有什么意義,到底會不會得到比失去的多。但對我而言,此行的收獲確是自己一生的財富,因為這次經(jīng)歷,我會常懷感恩之心去面對自己未來的生活。對于扶風小學的孩子而言,我相信雖然自己沒有傳授給他們太多的知識,只是講講暑假作業(yè),鞏固之前學過的那些東西,但是我讓孩子們學會了一些比較好的學習方法,也讓他們通過我的眼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幫助他們建立了自信,樹立了理想,去為更好的明天而努力。
經(jīng)過此行,我更由衷地敬佩和感謝那些常年支教的志愿者們,他們來自大城市,但每天都吃著沒有調(diào)料的飯菜,住著沒有手機信號的房間,面對塵土飛揚的操場。我想支撐每個支教老師從大城市走進這樣環(huán)境的都是一個共同的夢想吧,那就是幫助這些需要關(guān)愛的孩子們,走出貧困,走向他們夢想的生活。
盡管在支教的過程中,我有為自己力量微薄感到過不安,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次支教的意義。我想,如果有一天,十年以后,有孩子給我打來電話,說“方老師,我考上大學了,謝謝你當年的幫助”,那時候我一定會為自己這次支教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