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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和杜甫


  “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的陽春三月,我登上了距離毛澤東母校湖南第一師范僅一箭之遙的“杜甫江閣”。面對滔滔的江水,不禁想起了老人家于1925年填寫的那首曾經(jīng)唱響大江南北的名詞《沁園春·長沙》。內(nèi)中有句云:“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這“同學(xué)少年”四字不正是源于杜甫《秋興》詩中的“同學(xué)少年多不賤”一句么?潤之先生對杜甫詩歌的所好,由此可睹一斑。
  其實,毛澤東對杜詩的興趣,早在1913年就有所彰顯。其時他曾寫有讀書筆記《講堂錄》,內(nèi)中有三處提及杜甫或借用了杜的詩句。如“游之為益大矣哉!登祝融之峰,一覽眾山??;泛黃勃之海,啟瞬江湖失;馬遷覽瀟湘,泛西湖,歷昆侖,周覽名山大川,而其襟懷乃益廣。”這“一覽眾山小”便是取自杜甫的五律《望岳》。又如“曾滌生(曾國藩)《圣哲畫像記》三十二人:文周孔孟,班馬左莊,葛陸范馬,周程朱張,韓柳歐曾,李杜蘇黃,許鄭杜馬,顧秦姚王?!边@“李杜蘇黃”中的“杜”,分明指的就是杜甫。再如“著書存者,以其實也。無用而存,以其精,韓柳杜之詩是也。不然,浩如煙海塞天地矣。”短短三十二字,更是對杜詩的高度評價。
  可以說,從這一年算起,直到老人家的垂暮之年,毛澤東對杜詩多是才下眉頭便上心頭。
  1930年,他寫《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其中的“國際悲歌歌一曲,狂飆為我從天落”便是從杜詩“嗚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風(fēng)為我從天來”變化而來。
  1938年,他在延安與朱光等人談書法,將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序文“吳人張旭,善草書帖,數(shù)常于鄴縣見公孫大娘舞河西劍器,自此草書長進,豪蕩感激”脫口背出,隨之又云:“杜子美此言無非是說寫字和跳舞、唱戲這些藝術(shù)都是相通的,也算是一種至理名言吧?!?br>  1949年,他寫《七律·和柳亞子先生》,內(nèi)中的“落花時節(jié)讀華章”,亦是化用了杜甫的詩句“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1958年,毛澤東參觀成都杜甫草堂,他在這里流連忘返,不忍離去。先是細細吟誦清人顧復(fù)初撰寫的楹聯(lián)“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蜷虎臥幾詩客;先生亦流寓,有長留天地,月白風(fēng)清一草堂”,且指出:“這是集杜句。”接著又幽默地“別解”杜甫的《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稱“高級知識分子住宿難,早就古已有之?!焙髞砩踔料蛏磉叺呐阃藛T背誦了一首杜詩:“去郭軒盈敝,無村眺望賒。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細雨魚兒出,微風(fēng)燕子斜。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br>  1964年,毛澤東南巡回京,專列暫駐岳陽,他突發(fā)感想,索筆揮毫,將杜甫的五律《登岳陽樓詩》書寫一過。1965年,毛澤東在上海約見復(fù)旦大學(xué)教授、文史學(xué)家劉大杰,他知道劉是岳陽人,便再一次將杜甫的《登岳陽樓詩》背誦一過。同年7月,毛澤東致函陳毅,云:“詩要用形象思維,不能如散文那樣直說,所以比、興兩法是不能不用的。賦也可以用,如杜甫之《北征》,可謂‘敷陳其事而直言之也’,然其中亦有比、興?!彼^《北征》者,乃杜甫的一首五言古風(fēng)是也。
  1971年,“九·一三”事件發(fā)生后不久,相傳毛澤東與一師同窗至友周世釗徹夜長談,毛引用杜甫《詠懷古跡五首》之三前四句:“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并對周說,把詩中的“明妃”改為“林彪”,這詩便是寫林彪了。林生在湖北,喪生在蒙古溫都爾汗,與王昭君可謂“同命相憐”。淡淡的調(diào)侃中顯露了老人家晚年的幾分痛楚。
  1975年,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給他朗讀杜甫的七律《進艇》:“南京久客耕南畝,北望傷神坐北窗。晝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俱飛蛺……”這位工作人員不知“蛺”字如何讀,一時心慌,便停了下來,毛澤東望著工作人員莞爾一笑,立馬接著背誦道:“俱飛蛺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雙。茗飲蔗漿攜所有,瓷罌無謝玉為缸。”毛公對杜詩的熟悉程度堪稱世間一絕矣!
  今年是杜甫誕生1300年的紀念年。按照我們湖南人“男做進,女做滿”的傳統(tǒng),今年亦可稱是毛澤東誕生120年的紀念年。由是撰出此文,以表示對兩位偉大詩人的無尚敬仰和深切緬懷,同時也是對時下“惡搞杜甫”的一種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