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幾個半”
二十世紀中國的“國學(xué)大師”知多少?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仿佛成了一道“哥德巴赫猜想”似的數(shù)學(xué)難題。孰料,不久前,南京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年逾八旬的老教授常國武先生居然爆出冷門,稱:二十世紀被公認的國學(xué)大師只有一個半!一個是章太炎,半個是錢穆。老先生的如此論斷也許有待商榷,但“幾個半”的說法倒是能令人立馬對往事浮想聯(lián)翩。
比如上個世紀前半葉,中共黨內(nèi)有所謂“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的流傳。說的是一九二九年夏天,一批在莫斯科中山大學(xué)學(xué)習(xí)的中共黨員召開“十天大會”。會上,就是否贊成黨支部意見進行表決,以王明為首的二十八個人堅決贊成,另有一人則左右搖擺,舉棋不定,遂被當成“半個”。后來,“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便成了譏諷王明及其追隨者的專用語,因為王總是在黨內(nèi)以所謂“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自居。
又比如,詩壇曾一度鼓噪“中國現(xiàn)代詩人只有兩個半”,一個是徐志摩,另一個是李金發(fā)或者戴望舒,半個則無可爭辯的定位為何其芳。
再比如,史學(xué)界亦曾有“三個半軍事家”的說法。有人認為,在中國現(xiàn)代軍事史上,僅有三個半率軍打仗的人稱得上軍事家。一個是林彪,一個是劉伯承,一個是白崇禧,半個則是粟裕。
以上“幾個半”的流傳,無非都是說說而已,倘若真的要成為定論,永駐史冊的話,情形就未必如此了。如楊尚昆就曾指出“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的說法“既不符合事實亦不準確”。
倒是“五個半狀元”的傳說確鑿有據(jù),頗為可信?!拔鍌€半狀元”全都來自東海邊上的松江府,即今之上海市松江區(qū)是也。
第一個狀元是南宋淳熙朝代的衛(wèi)涇。第二個是明弘治時期的錢福。第三、第四個是明萬歷年間的唐文獻和張以誠。第五個名叫戴有祺,高中于清康熙三十年。
半個則是許克昌。南宋紹興三十年,曾經(jīng)有過“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經(jīng)歷的高宗趙構(gòu),穩(wěn)坐在皇帝的寶座上,用御筆輕輕一揮,將許克昌點在了一甲一名的位置上。后來查實他已是在職官員,依據(jù)當時在職官員不能當狀元的規(guī)定,便被降做了榜眼。高興了好一陣子的松江人只好無可奈何地改口稱他為“半個狀元”。
五個半狀元中,錢福最有才華,著名的《明日歌》“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明日無窮老將至。晨昏滾滾水東流,今古悠悠日西墜。明日明日能幾何?請君解我明日歌”即是出自他的筆下。錢公學(xué)而優(yōu)則仕之后,對人世與仕途的艱險深有切膚之感,嘗云:“天下有二難:登天難,求人更難。天下有二苦:黃連苦,貧窮更苦。人間有二?。捍罕。饲楦?。世間有二險:江海險,人心更險。知其難,守其苦,耐其薄,測其險,可以處世矣?!?br> 半個狀元許克昌則為松江府的華亭地區(qū)作過一件大好事,即在亭林鎮(zhèn)東北建成了闊三十丈、深三丈六尺,厚廿一丈九尺的運港大堰,擋住了海潮,使華亭及蘇、嘉一帶的民田免遭海潮之害。
此外,使人感到頗為驚訝的是,“幾個半”中的“半個”有時候竟能轉(zhuǎn)化為“一個”,甚至遠在“一個”之上。比如上個世紀三十年代,一名日本人放言:“懂中國者惟兩個半人矣。魯迅、蔣介石各占一個,半個乃是毛澤東。”其時,正在江西蘇區(qū)的毛先生從馮雪峰那里知道這種說法后,僅僅對魯迅夸獎了一番,對蔣先生則未置可否。打那以后,毛澤東翻雪山,過草地,抵達陜北,日日夜夜運籌于破屋寒窯之中,令“三個半軍事家”中的“二個半”們決勝于千里之外。僅僅十多年光景,人民解放軍便“百萬雄師過大江”,一舉占領(lǐng)南京,使“虎踞龍盤今勝昔”。曾經(jīng)為某些人一度感佩的蔣先生,則面對長空,一聲哀嘆,無可奈何地退到東南角上的臺灣省偏安去了??磥?,那個時候真正懂中國者,惟毛澤東一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