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學“尊疑”
我國古代學術的發(fā)展源遠流長,在諸多學術領域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豐碩成果。這些成果的取得,顯然與我國古代學者的學風端正有著直接關系?;仡櫸覈糯苏龑W風的傳統(tǒng)與方法,對于解決當下的學風不端問題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意義。
我國古代把學風端正視為學者的一種最基本的道德修養(yǎng)。早在先秦時代,孔子就對構成學術主體的士人提出了“行己有恥”、“言必信,行必果”的道德要求。明末清初的大學者顧炎武站在嚴肅的學術立場上,把“行己有恥”提升為“圣人之道”,認為這是學者為人處世、治學立言的根本。清乾嘉時期的杰出理論家章學誠在《文史通義》中特辟《史德》篇,講“著書者之心術”,強調(diào)史家著史必須在才、學、識之外注重史德的修養(yǎng),具備“善惡褒貶,務求公正”的品德。
反對抄襲剽竊、掠人之美成為我國古代學術共同體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蹲髠鳌肪椭赋觯骸凹簮憾用罏榛琛?。漢仲長統(tǒng)在《昌言》中指斥天下學士有“三俗”、“三可賤”、“三奸”,其中“三奸”講的就是學術上不懂裝懂、抄襲剽竊的行為。他說,天下學士有三奸焉:實不知詳不言,一也;竊他人之記以成己說,二也;受無名者移知者,三也。清代是我國古代學術發(fā)展的一個高峰,著述提倡獨抒己見、反對蹈襲舊說成為學術共同體的共識。開清代樸學之風的顧炎武就旗幟鮮明地指出:“凡作書者,莫病乎其以前人之書改竄而為自作也?!薄敖翊鴷藥诐M天下,則有盜前人之書而為自作矣?!?br> 在修德與倡導學術原創(chuàng)的精神指導下,各種以“俗學”為特征的不正之風受到學界有識之士的自覺抵制。根據(jù)張舜徽《清人文集別錄》的論述,俗學可歸為六類:一是空談心性,治學流于空言;二是學以圖利,科場取名;三是拘守舊說,不達時務;四是治學力爭門戶之見;五是浮夸不實,貌為高古;六是為文依循風氣,識見囿于禮教舊俗。有清一代,能以具有創(chuàng)新意識的博通之學力辟俗學者,清初有朱鶴齡、梅文鼎、焦循等;乾嘉時期有陳昌齊、王念孫、王引之、孔廣森等;嘉道以下則有何紹基、張文虎、陳澧、鄭珍等。
在端正學風的具體方法上,我國古代學術的發(fā)展傳承了不少帶有規(guī)范意義的學術準則。比如懷疑精神,孔子倡導的“多聞闕疑”、孟子倡導的“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早已家喻戶曉。唐代杰出史學理論家劉知幾就將這種懷疑精神直指儒家經(jīng)典。清初學者方以智也打出治學的“尊疑”旗幟,受到梁啟超的高度贊揚。又如尊重前賢的成果,這突出體現(xiàn)在我國古代學術中古典文獻的注疏考釋上。一個為人稱道的實例就是唐朝的顏師古注班固《漢書》時,在《敘例》中明確提出“凡舊注是者,則無間然,具而存之,以示不隱”的原則,并依此收錄了23位前人的注釋,其中既有應劭、郭璞、崔浩這樣的著名學者,也有像李斐、項昭那樣不知道籍貫的人,甚至有像鄭氏、臣瓚那樣連姓名都不全的人,但他們的成果都得到了顏師古和后世學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