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老師
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曲阜師大中文系有三個大胡子老師,他們是教當代文學(xué)的李新宇老師、教寫作的楊廣敏老師以及教外國文學(xué)的曾繁亭老師。他們的兩腮都長滿了濃密的胡須,給人以豐富和深奧的感覺。在我們看來,這滿臉的胡須分明是學(xué)問和智慧的象征。更有意思的是,這三個“大胡子”是學(xué)生們公認的最有魅力、最富風趣、最具創(chuàng)造精神的老師。我們不僅被他們的胡子所吸引,更為他們深厚的學(xué)術(shù)功底和富有個性的授課所折服。
十多年前,三位大胡子老師都是地道的青年老師,職稱還是助教或講師,所以,講課任務(wù)很繁重,和學(xué)生的接觸也最多。新宇老師講課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的眼里放射出灼熱的光芒。他的論文《在魯迅的道路上艱難前進》就是那個時候完成的,在《新華文摘》上面占了很大篇幅。聽新宇老師講課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因為他總是處于若有所思狀態(tài),每堂課都像是一篇出色的口述論文。他的觀點、他的論證都難以在老掉牙的教科書上找到。與其說他是在講課,不如說是在探求,在深思,所以,有時候,李老師會處于一種自語狀態(tài),聲音不是很大,卻富有磁性,話語不那么連貫,仔細琢磨一下,卻有一種內(nèi)在的邏輯在里面。聽新宇老師的課,如果不全身心地投入,難以追得上他的思路。
曾繁亭老師的課也很“難聽”,可能是如此密集的胡須影響了他的發(fā)音,他講起課來,有一種恍惚的效果,像是在看一部未翻譯過來的外國電影,這正好給外國文學(xué)涂上一層神秘的色彩??粗_下同學(xué)們迷惑的眼神,曾老師的胡子似乎也有些著急,微微有些抖動,眼睛也瞪得老大??丛蠋熯@般迫切,我們也只好硬著頭皮聽下去,結(jié)果,越聽越有滋味,不能自拔。在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時候,曾繁亭老師的痛苦也似乎達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他盡量壓抑和控制自己的激動情緒,表情有些灰暗,有些絕望。有女生甚至不敢抬頭看曾老師那張充滿復(fù)雜表情的臉。若干年以后,我讀到了曾老師評介托氏的專著《煉獄圣徒》,再回想起曾老師講課的情形,才感到有些道理剛剛明白。
聽楊廣敏老師的寫作課則沒有太多的接受障礙。中文系的學(xué)生特別是我們那些20世紀80年代的大學(xué)生,心里都潛藏著一個作家夢。但是,楊老師并不主張泛濫化的寫作,他強調(diào)閱讀,他說讀的多比寫的多其實更重要。寫作課也基本變成了閱讀課,楊老師對司馬遷、蒲松齡等大家寫作手法的分析,一絲一縷都洋溢著精神的樂趣。講到盡興處,楊老師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一開始還是嘿嘿幾聲,后來干脆放聲大笑,而我們卻反應(yīng)遲鈍,難以迅速把握楊老師所意會的那種妙處,只好勉強敷衍著楊老師的笑聲。
三個大胡子是我們系最年輕、最有才氣、最有詩意、最富個性的老師。不少女生迷戀他們的不凡氣質(zhì),而想入非非,以至于影響了聽課。有位男生曾一針見血地建議:女生不要聽大胡子老師講課。好在師娘們大都嚴格提防,加上曲阜獨有的保守環(huán)境,也就沒有熱鬧的師生戀發(fā)生了。
(作者系我校89級中文系學(xué)生,現(xiàn)任公安部監(jiān)管局辦公室副主任,系全國公安文聯(lián)公安文化理論研究會理事。著有 《司法人文與法官人格》、《蒼老的聰明》、《歷史的根部》、《心靈的和聲》、《精神游戲的終結(jié)》等專著,發(fā)表理論文章、評論等5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