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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 流 周曉星


  初秋的驕陽肆意在天空中撒野,吞沒了秋時節(jié)應有的涼意,氣溫甚至比夏天那時還要高,讓來學校報到的新生和親友團們個個汗流浹背,校園里人頭攢動,川流不息,一下子熱鬧了往日寧靜的校園,或欣喜,或緊張,或焦急,各種神情爬滿了學子和家長們的臉龐,匆忙地找著屬于自己的學院、老師、班級、宿舍……。
  已是夜晚十一點多鐘了,W依然和林哥在新生入住的宿舍周邊巡查,W梳著干練的齊耳短發(fā),大而有神的眼睛,性格開朗,辦事認真。原來,由于新生報到大量家長涌入,學校招待所住的滿滿當當,新校區(qū)離市區(qū)有二十多公里,往返也不方便,學校周邊的賓館早已爆滿,一些私人旅館漫天要價,有的家長干脆就在草坪上、教學樓前湊合一晚?!芭尽钡囊宦暎琖用右手打掉了左胳膊上的蚊子,林哥對著W道:“蚊子就喜歡叮你們女的,我們男的皮厚,不受歡迎?!盬隨手將垂下來的亂發(fā)捋了上去,“天還是這么熱,所以我們辛苦一點,絕不能讓一個新生家長露宿校園,打電話通知各小組,再仔細巡查一遍,發(fā)現家長立馬送往多功能廳,大家再晚點回去?!绷指缂纯虉?zhí)行W的吩咐。W已經很疲憊了,為了迎接新生,她和林哥等沒有少操心,林哥語氣里帶著懇求,“您先回家吧,我?guī)е蠹以俎D一圈”。W謝絕了林哥的好意,她們直徑向鵝池旁走去。
  “你扇吧,我不熱?!鼻懊嬗腥苏f話,是個男孩的聲音?!凹依镉形夷?,你就別惦記,在學校要吃好一點,學習辛苦,身體不好,怎么學習啊?”是母親在叮囑兒子?!澳阙s緊回吧,我就在這打個盹,一會兒天就要亮了?!彼诖邇鹤踊厮奚崴X?!拔摇也换亓耍驮谶@陪您”兒子不情愿地。W走上前詢問后了解到,男孩是物理系的新生叫秋生,來自山東沂蒙老區(qū),火車晚點,按照錄取通知書上標記的路線圖,頗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學校。W耐心的向這對母子介紹,很多沒有地方住宿的家長都已經去了多功能廳,那里有冷熱水、衛(wèi)生間,每人發(fā)一張涼席、一條薄被單,有蚊香,中央空調也開了,總比在這喂蚊子強?。磕缸觽z順從的跟著W和林哥來到了多功能廳,大廳里秋生直叫好涼快,好舒服,從熟睡狀態(tài)半醒過來的家長們好奇地伸伸頭看了看又睡了。登記后領好臥具,秋生該回宿舍去了,可他就是不肯走,母親一邊哄一邊半推著秋生向大廳外走去,“這么多家長都在這里休息,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秋生連連搖頭,他心里在想什么母親心里最清楚,突然秋生回過頭,轉身猛地抱住母親。“姨,就讓我在這里陪你一個晚上吧?”秋生哀求著?!耙蹋。俊盬詫異的看著他們,瞬間幾個人的臉上有種極其復雜的表情掠過。半晌,秋生向W等訴說了自己家的不幸和有幸。秋生還有個妹妹和弟弟,在他讀小學時,父親為救一位孕婦淹死了,初二那年病魔又奪去了他母親的生命,三個未成年的孩子除了親戚朋友贊助,還有地方政府的救濟。就在秋生心灰意冷準備放棄學業(yè)時,是姨給了他生活的勇氣,三兄妹的衣食住行,縫補漿洗全部由姨承擔,秋生側過身子看著W,聲音很低沉,“姨也不是我親姨,她是我們村的婦女主任,中年喪夫,改嫁后,現在的姨父比姨大十幾歲,嗜酒如命,性格暴躁……”他開始哽咽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向W鞠了一躬,激動地說:“姨是代表我九泉之下的媽媽來送我上學的,明天就要軍訓了,您就讓我在這里陪她住一晚吧?”秋生的眼神里充滿著乞求與哀憐,W無語作答,眼中也泛著淚光,內心在一陣陣的隱痛,她看著眼前這位膚質粗糙,滿臉滄桑的姨,笑容深處流露出幾縷堅韌與執(zhí)著。W眼前閃現了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沂蒙老區(qū)送夫惜別的“六姐妹”;乳汁救活傷員的“紅嫂”,千萬個送子送郎上前線的沂蒙婦女……,瞬間又變成了眼前這個略顯土氣的農村婦女。W動情地對秋生;“孩子,今晚你就在這陪你姨……要么您就在這陪陪孩子,明天我給找個女生宿舍住下”W又轉身對秋生姨說?!安涣?,馬上要種麥子了,秋生的弟妹還在家,謝謝你大妹子!”秋生姨緊緊握住W的手,W撫摸著這雙爬滿青筋的大手象看見了戈壁灘,她深情地望著秋生姨;“我把手機號碼……丟給你……你們”。“秋生,快叫姨!”此刻沂蒙老區(qū)的姨和大學的姨似乎在移交接力棒,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一股暖流一下子涌遍了W的心頭。
  夜很深了,多功能廳的門依然靜靜的開著,秋生挽著沂蒙老區(qū)姨的胳膊,默默注視著遠去巡查的W和林,直到大學姨遠離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