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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和馮友蘭


  新中國宣告成立的第五天,即1949年10月5日,馮友蘭第一次致函毛澤東,稱自己以往講封建哲學,錯誤不少,現(xiàn)在決心反其道而行之,計劃以五年之力,撰出一部符合馬克思主義要求的中國哲學史。毛澤東收到信后,于13日作復,云:“過去犯過錯誤,現(xiàn)在準備改正錯誤,如果能實踐,那是好的。也不必急于求效,可以慢慢地改?!泵婉T的聯(lián)系堪稱發(fā)端于是。
  一晃八年過去,1957年4月11日,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邀請馮友蘭、周谷城、金岳霖、賀麟、胡繩、鄭昕等人吃午飯。席間,毛澤東幽默地說:“今天請諸位吃頓四面八方人馬飯,四面八方是指桌上擺的米飯和豆類來自五湖四海,人馬飯是指此米此豆,人吃得,馬也吃得?!笨腿艘宦?,全樂了,于是毫無拘謹?shù)爻詫⑵饋?。飯畢,主人和賓客又暢抒己見,氣氛格外融洽。這一頓人馬飯無疑加深了毛、馮之間的交往。
  是年,中國共產(chǎn)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馮友蘭不僅被邀請與會,而且和毛澤東分在同一組討論。討論結(jié)束時,毛拉著馮的手說:“百家爭鳴,你也是一家,好好地鳴吧!你寫的文章,我都拜讀?!?br>  1962年,全國政協(xié)開會。會后,中央首長與到會委員照相。馮友蘭恰好站在毛澤東身后。毛好像是對待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緊緊握住馮的手說:“幾年不見,你的身體越發(fā)健旺了,不比我已露老態(tài)。你如今已把中國哲學史寫完,何不再來一部西方哲學史?”馮答曰西方哲學史已另有人撰寫。毛意猶未盡,又說:“看來,你對孔子的評價和郭沫若是一邊倒的。”馮連忙應道:“主席明察秋毫!”
  毛澤東的這番言行舉止,無疑又一次令馮友蘭感動不已?;氐郊液?,他立馬寫了一首七律:“懷仁堂后百花香,浩蕩春風感眾芳。舊史新編勞詢問,發(fā)言短語謝平章。一門親屬傳佳話,兩派史論待衡量。不向尊前悲老大,愿隨日月得余光?!?br>  翌年即1963年,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會開會。毛澤東親切接見與會人員,他再一次緊緊地握住了馮友蘭的手。攝影師敏捷的手指輕輕一按,便將這一瞬間定格在毛澤東善待讀書人的佳話之中,亦為馮友蘭的個人檔案留下了燦爛的一頁。這張照片中,毛、馮周圍還有劉大杰、周予同。馮友蘭曾就此撰聯(lián)一副,以示紀念。聯(lián)云:“執(zhí)手感關(guān)懷,三人并列文史哲;集會明任務,一筆齊掃帝反修?!彼^三人并列文史哲,指的是劉大杰為文學史家,周予同為歷史學家,馮友蘭本人則是哲學家。
  文革初期,和眾多的讀書人一樣,馮友蘭也吃了不少苦頭。但到了1968年,其處境開始稍有變化,原因是毛澤東發(fā)過話,說馮友蘭精通唯心主義哲學,要想知道點唯心主義還得去找他,這些人留著有用。1972年毛澤東托人問候馮友蘭。馮很感動,寫了一首詩和一封信給毛。詩曰:“善救物者無棄物,善救人者無棄人。若有東風勤著力,朽株也要綠成蔭?!?973年,在批林批孔運動中,馮迫于當時的形勢,寫了兩篇批孔的文章。據(jù)說,毛澤東曾將兩文通覽一過,且改了幾個字和幾個標點符號。不久,兩篇文章分別發(fā)表在《光明日報》和《北京日報》上。
  1976年9月,毛澤東逝世。馮友蘭在短短的幾天中,一連寫了兩首詩表示哀悼:“神州悲痛極,億兆失尊親。一手振華夏,百年扶昆侖。不忘春風教,長懷化雨恩。猶有鴻文在,燦爛照征塵?!薄凹o念碑前眾如林,無聲哀于動地音。城樓華表依然在,不見當年帶路人?!憋@而易見,這些詩句由衷地表達了馮先生對毛主席的無限敬仰。
  晚年的馮友蘭對毛澤東一直不能忘懷。1987年3月,他寫了《毛澤東思想與中國古典哲學》一文,提出中國古典哲學是毛澤東思想的來源之一。1989年1月,他又專門召來后起的哲學家李澤厚,向他談及了《中國哲學史新編》一書中的毛澤東專章。1990年7月,他尤寫出《毛澤東詩詞所表現(xiàn)的境界》一文,稱毛澤東詩詞中既有天地境界、道德境界,也有功利境界。
  駒光如駛,毛澤東、馮友蘭先后駕鶴西行已有經(jīng)年。而今南望韶山?jīng)_的蒼翠青松,北睹未名湖的蕩漾碧波,我們不僅格外懷念新中國的締造者和他善待過的哲學家,而且也情不自禁地眷念建國初期那段舊貌換新顏的崢嶸歲月。然則,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還看21世紀的時賢新秀們引領億萬人民群眾去開創(chuàng)更加燦爛更加輝煌的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