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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賦


  我聽見回聲,來自窗外悄然凋落的桐葉,亙古彌遠(yuǎn),蒼涼蕭疏,如同秋天的聲音。
  我聽見秋聲,來自歐陽子醉舞狼毫的筆端:方夜讀書,有聲來聞,悚然聽之,此秋聲也。深秋一到,大野蒼茫,就算閉著眼也能感受到秋天的氣息。在幽谷的長風(fēng)中,在山麓的丹楓里,在草木零落的洞庭湖邊,在水光接天的赤壁月下,到處都涌動著秋天的聲音。
  身為宋人,大多是悲秋傷春的。勾勒不出那是怎樣的一個秋天,長亭芥草,落葉鋪林。那一年,有風(fēng)吹過缺月,有風(fēng)吹過疏桐,有風(fēng)吹過潁川之畔寂然坐落了五十余年的庭院。風(fēng)過江南,細(xì)細(xì)作語,似是在懷念滁州那若有若無的山色。
  早已沒有了芳菲的人間四月,江南的風(fēng)寂寂的將秋天吹向水畔聽鐘的渡口。風(fēng)行千里,終有盡時,嘉祐四年的秋亦已行至江南而盡,卻不經(jīng)意永久的留在了歐陽修年已五十三歲的筆下。只不過在臨走之前用漫天的飛葉遮住了一個逸興湍飛的名字:平山堂。
  我聽見秋聲,來自顧愷之畫筆臨圖的水墨:秋風(fēng)裊裊,荻花瑟瑟,山高月小,水闊天高。秋水長天之下,秋天應(yīng)是一幅清幽淡遠(yuǎn)的畫卷。眉山墨水之間,“天邊樹若薺,江畔洲如月?!鼻锶缛氘?,當(dāng)為水墨,非水墨容不下蒹葭蒼蒼的韻致,非水墨傳不來在水一方的柔情。
  昔有孟浩然泊舟建德,亦有陶五柳歸園田居,傳世神韻被一幅幅水墨勾勒的如人在面,如景在前。人說江南圖畫多水墨,卻不知水墨畫中多屬秋。秋天幽邃綿遠(yuǎn),厚重凝實(shí),不需要任何色彩的搭配,一幅水墨便是其最亮麗的色彩。
  每每面對孤舟泛水,深秋水墨,總是似乎能聽到圖畫之中傳來江水奔流,船槳搖曳的聲音。那便是秋聲,隨意隱匿于無論哪一篇詩文,抑或哪一幅水墨,只要你愿意聆聽,它便會攜帶千年的等候?yàn)槟爿p輕訴說,娓娓道來。
  我聽見秋聲,來自晴空下翩然北遷的候鳥:鶴鳴九皋,聲聞于野,秋盡在南,春來在北。每至暮春,寒風(fēng)蕭條,便可見鴻雁于飛,聲傳百里。秋天是自然最和諧的旋律,白云蒼狗之下,鴻雁南飛,鳳翔千仞;松風(fēng)流水之間,魚在于渚,或潛在淵。
  秋天一到,無論是蒼茫原野,還是王謝堂前,無不涌動著喧囂的潮流。到處是那樣的肅穆,到處是那樣的微黃,到處是忙忙碌碌的候鳥,到處是樂游原上聽秋風(fēng)的人們。每當(dāng)此時,秋聲與秋色交融在一起,擊空明,溯流光。恍然間似乎能重疊歷史,見到那上古的顏色。
  若要追溯的話,季節(jié)上的鳥兒肯定是最早吟出秋聲賦的,早于永叔之前,早于《詩經(jīng)》之前。它們每天都在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奔走相告,口頭相傳。俯察秋毫,丈量天地,想描繪出秋天哪怕最粗糙的輪廓。
  恣肆繁花行春陌,漠然楊柳凝夏蔭。春朝,孕育了天地萬物,柳綻春色,草長鶯飛。盛夏,賦予了萬物壯麗年華,蓬勃生機(jī)。隆冬,冰封萬物,杜絕生機(jī),幾若不食人間煙火。唯有秋,為了還給世界一個新的開始,將整片天地奉獻(xiàn)給了萬物最后的歸宿。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璀璨的年華,每個季節(jié)也都有著自己最亮麗的風(fēng)景。風(fēng)華絕代之時,你明媚如月也好,不染纖塵也罷,總會有一片天地能令你縱橫馳騁,遨游天地。而當(dāng)年華衰退之際,又有多少地方會是一個歸宿,能令你安然棲息?查遍了千古,問遍了四季,我只能在靜穆的天空下聽見秋天給出的的答案。
  而今又是一年秋季,我聽見回聲,來自窗外悄然凋落的桐葉,亙古彌遠(yuǎn),蒼涼蕭疏,但卻能包容萬物,如同秋天的聲音。(2012級電氣信息工程學(xué)院安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