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母親在村前的池塘邊送他離開。慈母的心比一顆年輕而倔強的心柔軟多了，她留不住他。碧云天下，黃葉地上，他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北上的征途。他不知“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只剩下池塘中母親久久不肯離去的倒影。晚風(fēng)漸起，池塘中的水蕩起一圈圈的水暈，模糊了母親臉上清晰可見的淚珠———又是一個秋天，池塘邊楓葉正紅，菊花滿地，“秋日黃花分外香”。母親在池塘邊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著。她昨天來了，前天也來了，大前天就來了。她從他給她打電話的那天開始，就天天都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開過的每一輛車。他知道告訴她確切的日子她肯定從早等到晚；可是他不知道，他沒有告訴她確切的日子，她就一天接著一天地等。池塘中她的倒影早已經(jīng)和花草們成了好朋友，它們看到她天天一大早就來，天黑才回去，只道是這個朋友很喜歡找它們玩，卻不曾看到秋風(fēng)中她的背影在顫抖。楓葉漂浮在水面，環(huán)繞著她的倒影，風(fēng)一吹，一上一下地擺動，像是在與她嬉戲玩耍。她可是在回憶小時候他叫著媽媽在她面前竄上竄下的情景嗎？楓葉的環(huán)繞能稍解她心中的思念之情嗎？黑夜中，她的倒影越來越模糊———還是秋天，池塘擴大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有一種“山映斜陽天接水”的感覺。楓葉仍在，紅得耀眼；菊花仍不時地散發(fā)淡淡的幽香，“如梵阿鈴上奏著的名曲”，有些飄渺，不經(jīng)意間，會與你的鼻子不期而遇。塘邊有很多孩子在玩耍，花草們看著他們在水中不斷移動的倒影，開心地跳著舞。它們是否還記得好多個秋天，有一個老婦人的背影一直陪伴著它們從晨曦到日落，從春天到秋天———然而，那慈愛的倒影，那等待的倒影是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