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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期

零落紅塵碾作秋

    已入夜,四周躁動不安,空氣十分沉悶,看來將有大雨。面前一間破舊的茅屋:先進去避避療傷吧。同侉魔大戰(zhàn)兩天一夜,雖將其重挫,自己也元氣大傷。
    自有記憶起,便每日不停地練功,練到無我、無情。只知有一個聲音時時響于耳畔:殺掉侉魔。至于這個聲音是誰、為何傳來,我都不知,只知侉魔為一方魔王,作惡人間,此生必將其殺掉!
    走進茅屋,馬上盤地而坐、運功療傷,以盡快恢復(fù)元氣??v使外面雷雨交加、狂風(fēng)大作,于我也絲毫沒有影響。突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開門的聲音?!笆钦l會在這樣的雨天還逗留于山野之中?不會是侉魔,他已被我大傷,逃走了。不知來者是敵是友,倘若是敵,若在我運功療傷之時襲擊我,我不僅毫無還手之力還可能會因氣息大亂而亡……”只覺得來人有片刻的猶豫。
    “姑……姑娘,我叫暕,是……是京城太學(xué)里的學(xué)生,今日和同窗同游此山,但因我貪戀美景,跑遠了,不知何時同他們走散了,偏偏又下起了大雨,故來此茅屋一避,不知姑娘也在此避雨,還望諒解。”
    原來是個書生,量他也沒殺我的能耐,可以安心療傷了。
    “這個季節(jié)天氣變得可真快,上午還晴空萬里,這會兒卻又下這般大的雨。姑娘,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生堆火?”
    我沒有回答他,我也不會回答。這么多年我從未回答過任何人的問題,因為除了追殺侉魔,我不關(guān)心任何人、事。
    可能因沒得到我的回應(yīng),書生沒有再追問,只是在小聲嘀咕著什么。不一會兒,屋子里就暖和起來了。一夜,我都在運功療傷,睜開眼時,雨已停了,這才環(huán)視了屋內(nèi);面前一堆還未燃盡的灰堆,對面不遠處的一張破椅靠著的那個書生還未醒:一身青衣,頭裹方巾,應(yīng)該是太學(xué)學(xué)生的裝束吧。再看那張臉,竟是如此的俊秀,英氣逼人,沒有一絲文弱之氣?!拔以趺从^察起了人?”忙將眼神收回,起身整理衣裙,快步向門口走去。
    “姑娘,你醒了,我叫……”
    我并未停步,推開門,快步走出。
    “姑娘,你……好美!”書生又說。
    心,突然抽動一下。美,雖然并不知為何物,也從未聽說,可這個詞讓我興奮。我停住,轉(zhuǎn)身說道:“快回去吧,以后少來這座山,這里很危險?!闭f完馬上轉(zhuǎn)身、離開。我居然說話了,對著一個陌生男子,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接下來的幾天,我都無法靜下心來練功,腦海中時不時會浮現(xiàn)書生的身影:青衣、方巾……
    不知過了多久,秋天來了,狩獵的季節(jié)到了。我開始提高警惕,因為只要有大批人馬進山狩獵,侉魔就會出現(xiàn),這么久了,他肯定也復(fù)原了。我似乎已聞到侉魔殺人的血腥味了。
  這天,我正在搜尋著侉魔,忽聽得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人聲,我忙趕去想勸他們離開。只見幾個士兵模樣的人手中拿著一幅畫對著走向他們的我打量著。
  “沒錯,就是她,和畫上的一模一樣,你們倆先看住她,我去通知將軍?!?,其中一個說道。我上前,正想勸說,有兩個士兵卻拔出劍架到我頸上,我一陣莫名其妙,正欲還手,其中一個說道:“姑娘,你和這畫中之人果真一樣美,難怪王爺說就算翻邊整座山,也要將你找出來?!薄 ×硪粋€道:“是啊,姑娘,你別怕,我們不會真?zhèn)四?,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蔽乙四欠嫞蜷_一看:畫中一位女子,半側(cè)著身子,好像正轉(zhuǎn)身看著后面,衣袂飄飄,仿若天仙,真的很美。真的是我,可這幅畫是誰所畫,我?guī)缀醪慌c人接觸,更不會請人幫我作畫,而且這姿勢?  對了,是那個書生,最近見過的人只有他。突然有種被騙的感覺,我好心回頭提醒他,他今日卻教了人來捉我!這時,一隊人馬走了過來,挾持我的那兩個士兵馬上恭敬起來,大喊著:“將軍”。那位將軍將我仔細打量一番,并未多說什么,只喊道:“帶走!”士兵便推搡著我走向一輛馬車。這時,我氣憤到了極點,原本不想傷害人,不想今天卻來了一群匪類!全身功力已凝于掌心,不,不行,我不能隨便傷害人類,這樣與侉魔何異?還是用催眠術(shù)帶他們回去吧。正想著,忽然,不遠處一個人亦摔亦跑地奔來,原來是那個書生。幾個士兵忙上前將他押住?!霸趺椿厥??他們不是一伙的嗎?”
  “姑娘,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日見了你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更不該將你畫下來掛在書房每日思念,結(jié)果那幅畫不知怎么被九王爺看到了,硬逼我說出畫中美人在哪兒,還讓我?guī)穪碚遥也豢?,他們便將畫奪走,自己找了來。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說著,便掙脫士兵向我跪下。
  “真的?……我會相信你?!”
  “我對天發(fā)誓,決不敢欺騙姑娘,我今日來此,本是想告訴姑娘快躲起來,他們要來捉你,可是,我還是來晚了……不過,我會想辦法救你的,請相信我?!?BR>  這時,我注意到他的手,可能剛才摔得太重還在流血。心里突然很難受,眼眶濕濕的。 突然,刮起了大風(fēng),枯葉亂舞,塵土飛揚,還有那股血腥味。不好,侉魔真的出現(xiàn)了,這么多人在這兒,一會兒打斗起來難免傷及無辜?!摆s快離開這兒,魔頭來了,想活命的快跑!”,我大聲喊叫著。這些士兵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紛紛逃散。我正欲離開,卻見書生還站在那兒。
  “你怎么還不走?一會兒侉魔來了,想逃都逃不了了?!?BR>  “那你怎么不走?”
  “我本就在追殺這魔頭,當(dāng)然不會走,你快離開吧!”
  “那你豈不是很危險。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保護你!”書生堅定地說。
  我一愣,很震驚:居然有人說要保護我!一絲暖意滑過面頰。
  “哈哈!靈波仙子,我們又見面了。你已經(jīng)殺了我二十年了,你不累么?怎么?還帶個書生,原來仙子你,也動了凡心啦。那好,今天我就讓你們做對死鬼鴛鴦吧!”侉魔帶著他那副厭惡的嘴臉出現(xiàn)了,邪惡地笑道。
  “靈波仙子?他怎么這樣叫我,難道他早就認識我?”
  不待我多想,侉魔已開始運功向我逼來。還有那么遠,我就已感到他的殺氣,他怎么強大了這么多?如果硬接下這招,恐怕我會比他先死。不,我不可以先死,怎么辦?也許可以試試靈光劍,雖然從未用過。
  就在我拔劍的那一瞬,似乎那一掌已經(jīng)撲向我,可是卻沒我估計得那么重。突然,一個身影向我倒來:?。?!暕!他幫我擋了侉魔一大半的功力!不!他只是個書生,怎么承受得起?只感覺:鮮血向我噴來……我發(fā)狂般的將靈光劍向侉魔刺去,不偏不斜,直中心臟,我也硬生生接下他最后一掌。我拄著劍緩緩向暕走去,他滿臉的血,卻一樣英俊,眉宇間卻多了一絲憂郁、不舍,抬向我的手也正在一點點落下、落下……
  “暕!”我狂叫著撲向他。這是我第一次叫他,我第一次記住了一個人的名字,在他生命完結(jié)時。眼淚涌了下來,接著一陣虛軟、倒了下去……
  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倒在一處云霧繚繞之地,飄飄然,恍若仙境。身后一座房屋,上有一匾,寫道:有司簿。突然想到了暕,正欲喊,卻見一女子走來,美若天仙。見我便到:“你前世本是仙界掌管各路妖魔,導(dǎo)他們向善的靈波仙子,但因你太過急躁,不慎將侉魔放下凡間,四處作亂,鑄成大錯,故被貶下凡,生世追殺侉魔。如今,你已功德圓滿,本該恢復(fù)你仙子身份,可今世你在凡間又欠下情債,所以罰你在這有司簿受心痛之苦,直至將這債還完?!闭f完,仙女飄然而去。
  我孑然進屋,心口刺痛難忍,忽見案上有本書,翻開扉頁,便見:
  只因淡為人間路,
  縱使真情亦作空,
  相識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
  零落紅塵碾作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