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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水學(xué)院報》 - 第352期

浮 生

  雨后的山中起霧了,白茫茫一片從山間彌漫出,像是山神吹出的仙氣。山路彎彎繞繞,神秘到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下一個彎在何處出現(xiàn)。坐公交車時,我偏愛靠窗的位置,頭枕著車窗沿,我感受著車子的顫動,車子感受著路面的起伏。
  我容易暈車,這次也不例外。不知是暈車的緣故,還是雨后起的霧,我望著車窗外,看什么都有些朦朧。外面綠意糊成一片,我卻恰好看見幾抹枯黃緩緩而落。思緒漸起,恍然不知天地,何謂生,何謂死,天地間,我又是怎樣一粒塵土?
  我看見車輛飛速行使過路面,帶起一地落葉,落葉在空中飛旋不止,像是在說它們也從世間走了一遭。這世間,樹葉會枯,花兒會謝,天地輪回,我又在怎樣的軌跡上?
  去年冬天,鎮(zhèn)子上沒過幾日就有出殯儀仗隊,比往年多了許多。天是灰色的,有鑼鼓聲、有哭聲、有嘶喊聲。風(fēng)嗚嗚作響,穿著喪服的隊伍浩浩蕩蕩。鞭炮聲響徹天地,隊伍中有風(fēng)華正茂,也有暮景殘光。年長的被人攙著,年幼的被人抱著。生與死,在這支隊伍里交纏著,冰冷的木材裝著的是冰冷的身體,溫暖的身體安放的是熱血的心靈,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世間萬物以生為起點,死為終結(jié)。不論我們是怎樣一粒塵土,又是在怎樣的軌跡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心靈上的思考,帶著我們走上不同的路。走出一路風(fēng)景的人,一定有一個美麗的心靈世界。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生與死的交替重疊,有些人活著活著就變成了活死人,未老而先衰,心靈失去了活力,剩下空洞的空殼。
  小時候放學(xué)回家必經(jīng)一段路,路兩旁生長著高大的樹。小學(xué)六年,初中三年,一年四季,我都會看見。春季枝椏抽出綠意,嫩綠了整條路;夏季綠意漸濃,遮擋住了一夏的炎熱;秋季樹葉變黃,是一路蕭瑟的風(fēng)景;到了初冬,剩下枝干冷冷清清。它們整整齊齊,像是守著四季的衛(wèi)士。
  而后幾年,我搬了家,高中又在學(xué)校里住。那條路,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再走過。日常的繁忙塵封了許多記憶,偶而想起時,記憶里總是模糊的形狀。像有輕紗遮掩著過往,而我也漸行漸遠(yuǎn),直到看盡萬重山,再想當(dāng)初,心里有個地方早已面目全非。大千世界,繁花入眼,人會有迷失的時候,日復(fù)一日過著相似的生活,漸漸麻木不懂得思考。
  直至今年的暑假,兒時一起玩鬧的哥哥來家里做客,我們一起去了舊時的地方,走了一遍以往的路。他來得很匆忙,卻迫切地想看一看多年未見的地方,于是就趁著夜色,伴著蛙鳴蟲語,訪問了故地。
  現(xiàn)在回想起,那天夜風(fēng)微涼,夜色遮遮掩掩的,在一別經(jīng)年后,乍一看竟一如當(dāng)初。樹仍舊是十幾年前的樹,樹上的天空還是那時的天空,連星星都跟記憶中一模一樣。但認(rèn)真分辨,又有些許不同。那時我便想,這漫漫浮生就是如此吧。景未變,心未滄桑,如此尚好;景若變,心未滄桑,亦可。
  風(fēng)行千里,有嘎吱聲響,是風(fēng)吹動了車輪,駛過一路風(fēng)景。大世界三千,而浮生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