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時的我住在外婆家,并且后房有個小院, 那是我的 “天堂” 。每天清晨起床,伴隨著公雞打鳴,牛羊吃草的憨叫聲,我便早早整理衣褲,趿著一雙不合腳的拖鞋,臉上洋溢著幸福、 天真的笑容。
一路上, 外祖父緊緊拉著我的小手, 但我想極力掙脫掉, 因?yàn)槲蚁肷蠘涮网B蛋, 下湖捉魚, 粘知了……可是外祖父的大手是如此剛勁有力, 身板也是硬邦邦的。笑起來時, 和藹的臉龐便微微泛紅, 在陽光下, 他那棗紅色的皮膚竟是如此亮堂。
到了小院,我便慵懶地臥在祖父剛割完的麥堆上, 一陣風(fēng)吹過, 夾雜著谷穗的香氣和露珠的香甜。 不知不覺我便睡著了, 在夢里, 我可以依舊看到外婆勞作的身影和祖父寬厚的臂膀; 遠(yuǎn)眺到對面山上美麗的野雞盡情奔跑, 打著滾兒, 轉(zhuǎn)著圈兒; 注視著田地里蛐蛐兒們開展的 “音樂狂歡” ; 抬頭仰望天空, 一朵朵棉花糖般的云朵不時地變幻身形, 忽大忽小, 像馬車? 像精靈?哦!不不, 像祖父的鐮刀、 像外婆的草帽。
就這樣, 我沉浸在自己的夢里, 翻了個身才發(fā)覺天邊的一角嫣然露出一朵火燒云, 傍晚了, 陽光灑在湖水里泛起橘色的光芒, 魚兒歡聚水底, 似乎也在留戀這美好的時光。我嘗試伸手去捉住時間, 讓它停留在指縫間, 悄悄地、 靜靜地, 我松開手, 可惜什么都沒有,反而因?yàn)檫^于用力攥出了汗珠。
祖父走到我跟前,輕敲了下我的腦門, 又拉起我的小手說: “傻孩子, 我們回家好不?外婆給你做的小糯米果, 回去肯定就熟咯! ” 我仰起小臉瞧著他, 晶潤的汗珠隨著他的臉頰靜靜滑過, 可他的眼神卻又如此慈祥, 脊梁依舊挺拔著, 厚實(shí)的大手布滿傷痕, 有的皮膚已經(jīng)劃破, 滲出血滴, 我的心頓時一緊, 低頭不語。
老屋離后院差不多五分鐘時間, 每次經(jīng)過, 我都有新發(fā)現(xiàn): 屋檐下的燕巢又孵出新的小生命, 門前的柳樹又抽出新芽、水池邊冒出一條花紋繁雜的鯽魚、鄰家種的豆角順著藤蔓不停向上伸展……一切的一切是那么有吸收力, 可愛的老屋是我永遠(yuǎn)也忘不掉的記憶!
夜幕降臨, 是昆蟲的演唱會, 知了主唱、 蛐蛐伴奏、 蟈蟈和弦, 好一派生動景象。我只想靜靜地、 靜靜地去觀望, 噓!別說話, 讓樹上的鳥兒進(jìn)入夢鄉(xiāng), 讓蝦兒鉆進(jìn)泥塘, 讓含羞草輕輕靠攏, 讓夜來香散發(fā)花香。夜! 如此安靜, 又如此安詳! 而我也靠在外婆的臂彎里睡著了, 她哼唱的小曲兒, 定是最華麗的樂章。
古老而又沉靜的小院承載了我的苦樂酸甜與春秋冬夏, 它演奏出那低沉而又淡雅的曲調(diào), 依舊在我的耳邊回蕩。